“你叫啥子名字,干啥子工作哩?”
“我叫田语,在银行上班。”
“大哥,银行啊,那你不是很有钱!”
田语看了看一脸兴奋的老四,小声的回答道:“那些都是国家的钱。”
“在那里乱叫啥子!你接到说,星期六那天你都干了哪些事,一五一十哩都跟我说出来。”
田语不知道究竟要清楚到哪种程度,于是连自己什么时候起的床,什么时候吃的午饭,都交代的一清二楚,这还多亏了
她生活寡淡有规律。
“你去她那里干啥子?”
“我是去买菜路过那里,看到她卖的帽子好看就买了一顶。”说实话,直到现在田语才认清,身前的这位大妈就是自己那
天买太阳帽的摊主。
“你还去了超市?”
“我去买东西。”
“为啥子去货柜那里,还在那里呆了那么久。”
“货……货柜?”
“就是可以存东西的那个地方。”男子不耐烦的用手里拿着的黒棍指了指田语。
“我……我等人。”田语是在等老公开车来接她。
打洛就这么一个真正具有超市特点的超市,可能是为了节省地方,存物箱就设在超市入口的屋檐下,都是电子存取,所
以虽然是人来人往的闹市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甚至连保安都不用,田语没觉得自己站在那里等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男子对田语的回答不置可否,又接着问起那个胖男人来。
“大中午的,她是在等人,你又是在干啥子?”
“我的存条掉了,我在等保安来给我开锁。”
“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保安说钥匙在经理办公室,经理回家吃饭去了。”
“柜子里头放的啥子?”男子难得站了起来,踱步到那个胖男人身边,并用手里的棍子不时的戳着他的肩膀。
因为中间隔着那个少数民族少女,田语只看见胖男人被戳得直哆嗦,颤抖着声音回答道:“里……面放的我的包包。”
“真哩?别以为那里没有监控我就查不到哈,你最好给我讲实话,不然的话——”说着男子里将黒棍抵到了胖男人的头
上。
“信不信老子崩了你!”
是枪!那根黒棍儿竟然是枪!
要死了,要死了!这下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从小在和谐社会长大的田语,此时心里是既绝望又愤恨,真更不得像远处那个女孩儿一样昏厥过去。许飞呀许飞,看来
老天爷都帮你啊!想起今早自己发现的老公的破事儿,田语不禁悲从心头,若不是因为被他出轨的事搅得心乱如麻,她也
不会在陌生的勐拉城内乱逛,更不会错过了回国的班车,以致于现在被困于此了。
许飞,是田语生命中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的人,他是她除了她父母之外唯一放在心里的人。许飞比她高一级,是她的学
长。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在图书馆,一个在大学内被称为爱恋圣地的地方,去那里的人不是为了去约会,就是为了去
寻找约会的对象,反正和学习是扯不上半点边儿的。可田语不同,她去那里确实是为了查资料。
不是她清高不想恋爱,而是追求她的人几乎全都是为了恋爱而恋爱,她上午刚矜持的说了考虑一下,结果下午人家就重
新找了个对象追求,没有感情做铺垫,她如何恋爱的起来。况且,她还是个颜控,虽然她自己长的不尽人意,但她也是喜
欢帅哥的呀。
俗话不是说了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俗话还说了,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配有青春!
这句话,田语真是深有体会。高中父母管得严没能恋爱,于是她拼了老命考上大学,原以为处境会有所不同,不想却发
现根本和以前没有半点变化。于是她不得不承认,不是环境的问题,也不是管得严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是长相的问
题。想通之后的田语果断歇了爱恋的心思,修不了外貌就只有修内涵了,于是她一门心思往考研的道路上飞奔而去,只是
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有着同样情况的许飞,于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开始熟络了起来,渐渐的,她们恋爱了。
直到恋爱了身边有了男人,田语才知道不是自己长的太普通,而是自己太不会打扮了,衣服不配,发型也不对。许飞夸
她文静,于是田语将自己的卷发重新拉直了,通身换上了修身素雅的复古衣裙,再穿上以前不爱穿的细跟凉鞋,走在大街
上果然回头率高了不少!而许飞也听从田语的建议,改了他一面对女生就动不动低头的习惯,黑框的大眼镜也换成了无框
小镜片,宽大的运动服换成了衬衫休闲裤,发型也跟着变得时尚了起来。原本的路人甲和路人乙化作了浮云,出来的是温
婉少女和儒雅书生。
他们两个就像两只在海上孤独漂泊小船,长久的孤寂让他们渐渐忽视掉了自己身上的闪光点,甚至宁愿孤芳自赏也不愿
意随波逐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这两只远离大船的小船相遇了,他们彼此温暖相互鼓励,用异性的眼光找出了对方身
上的美。
于是,在爱的港湾里,他们蜕变着,自信着,携手前进。
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婆婆嫌医院上班又累又忙,急着抱孙子的她,可不想小夫妻两人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于是田语
便没有像实习那样去做护士,而是在婆婆安排的关系下进了银行上班,朝九晚五很是规律。
婚后的这些年许飞待人接物越来越圆滑,事业越来越成功,他总说:“小语,等我攒够了钱,我们就买房搬出去住。”
他知道自己虽然家境一般,但是从小也是没受过苦的,除了读书她爸妈没让她没干别的,他自己母亲的挑剔他是知道
的。尤其是自己两年前小产后到现在都还未怀孕,这让本就不甚融洽的婆媳关系变得更加难以调和。
他还会在自己开玩笑话时,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抱着自己说:“小语,别的保证我不想多说,我只告诉你,我嫌她们
脏!”
这样真诚的目光中田语相信了许飞,是的,比起相信自己她更相信许飞,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有没有许飞说的那些所
谓吸引他的魅力,以及她和许飞之间的爱意还剩多少,至少为了他自己的身体,许飞会好好管住自己的。
若是用老人的钱买房,婆婆必定是不愿意两人搬出去的,她总是怕自己会亏待了她的宝贝儿子。于是,为了两人能尽早
单过,许飞自愿申请加入了支援邻邦医疗工作的队伍,下调到了边境的县医院,隔三差五的还要过境到小勐拉去上班。没
办法,谁让去了那里薪水会涨三倍呢。而且,也只有去了那里,许飞以后回城才会有高升的资力。
可就像田语没有料到自己在大学居然能恋爱,而且没有遭遇传说中毕业就分手的定律,顺利同大学男友结婚一样,她更
没有料到,有着生理和心理双重洁癖的许飞竟然也会有出轨的一天!
不是在繁华热闹的昆明,也不是在平静安详的打洛,而是在那个暗藏着战争的硝烟,黄赌毒聚集的地方。
灯红酒绿处,他迷失了!
田语一直关注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可一想起许飞她的思绪就不知不觉飘远了,虽然看着他们的嘴在动但却仿佛听不见
一样。直到耳边啪的一声传来,田语才惊觉,自己身边的女孩被中年男人一巴掌扇倒了,还没等她仔细了解状况,紧接着
又是嘭的一声大响,田语侧头去看,惊恐的发现那个矮胖男人的额头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大量的血从那个黑洞中泊泊流
出,还有不少喷射到了田语面前的地上。
此时的田语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死命的盯着地上暗红的血迹。它们瞬间就被黄土给吸收了,无影
无踪,就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他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和脆弱,田语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这
句话。
还未等田语恢复情绪,她就听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只听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的对手下说道:“既然他们都不知道货
在哪里,留着也没用了,全部处理掉!”
货,又是货!
田语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货是什么,那她就是笨蛋了,小勐拉属于金三角的范围,那个货无非就是毒品。没想到一向安
纪守法,生活平平淡淡的自己居然被卷入了毒品交易。一夕之间,自己四年的婚姻完了,自己的人生也完了!
谁能救救我!
男人话刚落,老四便立即抬起了手,恶狠狠的说道:“让你给我假钱!”
大妈反射性的张大了嘴想要呼救,却被老四准确的用手枪头塞住了嘴,一声闷响,女人的脸被炸开了,像极了一朵盛开
的血花。屋门大开着,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光束打在倒地的中年女人身上。三月暖春,本该是明媚温暖的阳光,此时却
让田语觉得阴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传来的冷!面对面直观的看着一个人死去,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深深烙印在了早已
泪流满面的田语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