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满回去后一夜都睡不着,他为老所长精心布的局感叹不已。这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可是一点也没说错。想想那副所长也是活该,没受到重用,就痛心疾首。一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心态,上窜下跳的想出人头地。犯了大忌,犯了大忌啊。看来这部门单位里都是阴人尖子扎堆的地方,以后为人处事得小心谨慎,还是夹着尾巴比较好,低调啊,低调。
以后的这些日子,刘满都比较忙。他的工作主要是到各家商铺收治安费,工作不难只是辖区里的商户太多,大到电影院下到食杂店通通要收。他拿着所里面的收款收据挨个店面收费,慢慢熟悉起情况。
治安费的用途主要是作用联防经费,所以要交由所里的联防队快计处。这天,刘满估计只有一条小街还没收完时,看看天色将晚,就回所里交差去了。
快计处的老张依然慢条斯里的把发票回执和现金收了起来,没有向往日那样低头对帐。却对刘满说:“小刘啊,坐下来我们聊聊天。”
刘满觉得诧异,不知道快计老张要对自己说什么。他便寻了一张椅子,在桌边坐了下来。老张显然也在推敲措辞,他用手指机械的敲着桌子,隔了一会儿他说:“小刘啊,在这衙门里办事,总有许多规矩,只是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刘满连忙说:“老张,你对我说这话,就是把我当自己人。有什么话你就说,我本来也早想向你请教,只是觉得你整天低头做事,不敢打扰,怕你不高兴哩。今天难得你这样抬举我,你就教教我吧。”
老张吁了一口气,说:“以前收治安费的小伙子,人也挺好,也挺尊重我们老同志。现在他调到治安室做内勤,这几天却老往我这儿跑,跟我唠叨。因为他怕你收治安费的数额跟他出入太大,那他就完了。所里要是追究下来,那他可不好解释了。为什么同一片辖区,收费的人换了,收回来的金额却出入这么大?”
刘满试探着说:“老张,我也是初次接手这事,不知道深浅。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呢?”老张说:“到今天为止,这个月收回来的金额已经和以前的差不多了。你明天要是再收治安费回来,那以前收费的那人就该出事了。”
刘满说:“要是明天我把钱装自己腰包里,那出事的人就该是我了。”老张笑了,说:“所里一直是这样的,换谁出去收费都是这个数。外边店铺无数,有人开张有人倒闭。他们所开的店面有大有小,你们收费的人有酌情权。每家商铺所缴的费用又不一样,真是要核对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了,你手里的收款收据数量多少,又没个准数。都是所里一本一本的盖好印章交给你,谁知道你到底有几张收据。”
刘满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那我想想看。”老张便低下头去整理单子,不再说话。刘满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告辞了去。
回到了办公室,刘满粗略估计了一下,如果全都收完大概还有上千元,那可比自己的工资还多一倍。他的心跳了起来,现在自己真是缺钱。嗯,不是缺,是奇缺。
想了又想,刘满还是不敢私呑。他决定去向所长汇报一下。上二楼所长室,经过楼梯口的刑侦室时,刘满见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靠近窗边的坐位上隐约坐着个人。刘满定睛一看,却是卓颖。
卓颖正一个人坐那儿出神,想必谁也不敢跟她搭话,就把她晒在那里。这些日子没注意到她,现在一看只觉得她好象憔悴了许多,瘦了一圈。刘满心想:“这个女人平时嘴历害些,人倒是不错.虽然三十八岁还作十八岁小妹妹打扮,看得不顺眼。可是她只不过是站错了队而已,看她现在的模样,刘满心里有股惜香怜玉的冲动。
可是他又赶紧提醒自己:“大人物的斗争,自己可千万别多嘴。自己算干嘛地!”
敲了所长室的门,叶所长听得是刘满,便叫他进来。刘满进屋一看,叶所长正挥豪练字,对他进来也不抬头看上一眼。他只好静静的站在边上瞧着。
叶所长写完最后一笔,拿起一块抹布擦手。他笑眯眯的问刘满:“怎么样?”刘满仔细又看了看,心说:“刚劲有余,技巧不足。”嘴里却说:“所长的字龙飞凤舞,怕是书法家也难得有这个水准呢。”
叶所长哈哈大笑,说:“谁让你评论书法了,我只是看看这首诗意境如何。”刘满认真一看,叶所长写的却是南北朝时,梁武帝萧衍的《子夜四时歌之夏歌》:江南莲花开,红光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
刘满陪笑说:“叶所长这是考我呢,这表面是描写风景的诗,却是一首情诗。这‘莲’字谐音‘怜’,莲花就是怜花。这诗又是怜花又是同心的,是南北朝时帝王贵胄模仿民歌风格,可谓雅俗赏的佳作,南北朝的诗很多都是这种风格。”
叶所长点点头,依然看着桌上的毛笔字笑说:“瞧不出来,小刘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哩。”又问:“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刘满连忙说:“是这样的,这个月是我接手收治安费的第一个月。我怕工作能力不够,收的和以前的同事有出入,那所里肯定认为我们当中有人作弊。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上来请示所长。”
叶所长一摆手,说:“你就按上个月同事的数额上交,多出的部分就算所里补贴你出外勤的酬劳。你在外边收费也不容易,风吹日晒的。夏天原本想补贴些高温费,还有,你平时陪领导晚上值班,都没有给你加班费,这些钱就算所里给你的奖金吧。”
刘满心想:“所长这是对治安费的事是门清啊,还好自己主动上报。要是自作主张,那所长会怎么想?领导就是领导,果然智慧不同凡人啊。”想到叶所长对自己这么关照,刘满都有些哽噎了,他说:“叶所长,......”想说些感激的话,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所长只是低头看字,刘满想走也不是,想留也没理由,只得陪他干站着。叶所长忽然漫不经心的问:“卓颖最近怎么样了?”刘满随口答说:“我看她情神有些恍惚。”叶所长‘哦’了一声,又埋头看字。
过了一会儿,叶所长随口说:“去吧。”刘满忙点头弯腰着和所长告别,出了所长室,往自己的办公室而去。
回到办公室,刘满越琢磨越是不对。他想:“这次和叶所长作对的人都被处理了,唯有这卓颖没动。也没见人去查她,只是把她晒在刑侦室。这叶所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忽然他灵光一闪,心想:“叶所长为什么当着他的面,讨论情诗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大家都在所里上班,卓颖什么情况叶所长比自己清楚,为什么要问自己?难不成,这叶所长想接收刚被赶走指导员的小枕头?”
想到这儿,刘满觉得直冒冷汗。叶所长这么照顾自己,是要自己替他办事的。如果自己办事不符合他的的意图,他立马可以把自己象垃圾一样扔掉。要是惹他不高兴了,一翻脸,这治安费的事他不过是口头答应给他当奖金,如果拿出法律条文出来,可够自己喝一壶的。
领导的心思真不好揣摩,好揣摩了那还是领导?领导有领导的难处,可是小人物的难处向谁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