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连利说：“这世上小人总得有人做，没人做小人才办不成事哩。”刘满听了，很不以为然。
翁连利说；“古代文人都是佩剑的，就连孔子也是，那时的文人也有武士的粗豪之气。可是到了宋明时期，就出了朱熹和王阳明这样的牛皮专家。他们鼓吹尽善尽美，在儒学的基础上又加入佛道思想，就是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存天理是道家。灭人欲是佛家。”
刘满说：“人人都做好人有错吗？”翁连利放下棋仔，叹息说：“好人的标准定的太高，就错了。”
翁连利说：“明末，李自成破潼关，直逼BJ崇祯皇帝慌了，他想跑。因为那时候的北方太凶险了，不但李自成要打来，后金也经常大兵压境。这时候最现实的策略，是跑到相对安定富裕的南京喘口气。南京是明初定都的地方，基础很好。只要喘过气来，一切都好办。在宋代，整个北方都让外族占了，南宋也存活了几百年哩。”
刘满说：“那就先跑再说嘛，人命关天还废什么话。”翁连利冷笑说：“谁敢提出？从上到下每个人都以君子自居，逃跑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说的出口？皇帝天天盼着有人站出来做小人，可是谁也不愿意。最终城破，崇祯大骂‘文臣个个该杀’，然后上吊。”
刘满说：“当官的为了面子，装王八蛋是不对。咱们老百姓还是很务实的，我们平常面对的都是老百姓，他们可不是伪君子。”
翁连利说：“咱们老百姓不叫伪君子，咱换了个名称，叫‘愤青’。他们的特点是抢占道德制高点，动不动就给人家扣帽子。你只要客观的说了一点实话，你就是卖国贼，汉奸。”
刘满说：“没那么严重吧。”翁连利说：“在明中期，人家RB哪有那个能力直接在中国攻城掠地。所谓倭寇其实大多是中国人，可是你敢说吗？说了，老百姓就说你帮RB人说话，就是不爱国，是汉奸。其实那时候历史发展到海洋时代了，倭寇产生的最大原因是明朝的海禁制度。俗话说的好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那些靠海上贸易吃饭的人没了活路，当然跟你朝廷死磕。而朝廷为了面子，非得把倭寇头子汪直骗来谈判，然后杀了。”
刘满说：“杀了就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翁连利叹说；“可是时代的潮流谁也挡不住，我们杀了汪直。可是那英国人却把海盗招安从此走上称霸全球的道路。现在的军礼‘举掌齐眉’就是当时英女王检阅海盗部队时，海盗头子为防海盗们失礼，让大家用手遮眼睛的动作。后来，这军礼还为各国所引用。可惜，我们只学了人家的军礼，没学人家的胸襟。”
翁连利又说：“各个部门招我们这些临时工干嘛来了？要咱们来当君子，那事情还用不用办了？这个世界讲理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刘满说：“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阴暗，真是没意思。”翁连利抢白他说：“没意思也得活着，而且根据‘屁股决定脑袋’的原则，咱们这些屁股坐在地上的人，不当小人还不行哩。”
刘满感叹说：“是啊，找个活儿还真不容易，当小人还要抢着干。来所里也有些日子了，可是那退了休的老所长愣是没腾出位子的意思。看来不跟所长套近乎是不行了，这年头大家都不要脸，我要是装清高可真就没我什么事了。”
这几天，所长爱人没来所里。刘满以前见过所长爱人，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大家都‘沈大姐，沈大姐’的叫。据刘满观察，感觉她对联防有些冷淡，可能心里压根就看不起这些临时工吧。起初，刘满心里还很庆幸。觉得跟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打交道，实在无趣。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所长对自已越来越疏远，他又恨不得到所长家把她拉出来。
下午，眼看就要下班了。刘满假模假样的坐在办公桌上抄抄写写，透过窗户的玻璃，他看到沈大姐走进大厅。他连忙站起来，慢慢的踱步，走出办公室。
沈大姐径直走进户籍科，刘满知道，她这是等所长下班一起回去。看时间还有富余，就找户籍科的女警聊天去了。刘满回身，找了几张报表也跟进户籍科。
户籍科女警卓颖正跟沈大姐交谈甚欢，见刘满进来有些不高兴。刘满忙递上报表，说：“卓颖，你看这家迁出户口的报表，你看对不对?“
卓颖撇了报表一眼，看也不看刘满，说：“放那儿吧。”见刘满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说：“你没什么事就出去，我们女人有些体已话要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站在这儿干嘛？”
刘满笑着说：“你们别把我当男人就行了，反正大伙儿都管我叫‘女性之友’。这会儿也快下班了，让我也听听你们女同志的心声。“卓颖说：“好你个刘满，平时看你整天一声不吭的，见谁都低着头，今天胆子怎么大了起来？”刘满说：“这不是看见沈大姐来了吗，有沈大姐罩着，我的胆子自然就大了。”
刘满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修炼不够啊，刚说了两句肉麻的话，居然就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沈大姐笑了，说：“小刘这是思春了，是不是找大姐帮你介绍女朋友来了？”刘满心想：“都说女人一旦过了当新娘的年纪，就想当红娘，说的一点都没错。”
刘满连忙说：“不敢劳烦沈大姐，我有女朋友了。”沈大姐说：“那有空就带来我看看，我也替你把把关。”刘满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我是天天心里谢天谢地，谢观世音菩萨。要是入不了您的法眼，让您三言两语给说黄了，我下半辈子也就要跟棉被过了。”
沈大姐和卓颖被刘满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卓颖边笑边指着刘满对沈大姐说：“你看他没出息的样，我看人家姑娘早晚得跟人跑了。”刘满也不说话，呆呆的站着陪她们笑。
笑了一阵，沈大姐问：“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刘满连满说：“她在足浴中心上班。”又补充说：“是正规的足疗，上次我亲眼看见一个得了老寒腿的老太太，来的时候拄着拐杖，走的时候就把拐杖扔了呢。”
卓颖笑着说；“刘满你就吹吧，说的跟真的似得。”刘满说：“你爱信不信，反正多年老寒腿的老太太，做了几个疗程真的好多了。”沈大姐来了兴致，说：“要是真的有用，我还真想去试试。小刘你那女朋友在哪个洗浴中心？”
刘满说：“那种地方您去不合适，那里的洗脚盆一天也不知道招呼多少条客人的腿。改天有空的时候，我和女朋友带上药水去您家，您试试，要是不灵就算了，反正中医也没副作用。”
沈大姐很高兴，说：“那麻烦你了。”又说：“我这老寒腿的毛病都是做月子时落下的，这些年来一到阴雨天我就又胀又疼。都怪他们老叶家，没有一个有良心的。”
刘满假装认真的听沈大姐唠叨，无非是老一套，家家户户都一样。反正就是婆婆蠢小姑凶，全家就她一个好人。云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