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蛋,张少钧从梦中悠悠转醒。
他睡眼惺忪,一脸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一扭头,脸蹭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张少钧定睛一看,脸上霎时一片通红。
作为一个上辈子连女孩手都没拉过的人,这一世居然不到十岁就。
他捂着脸,害羞的跑出马车。
那女仆觉得好笑,没想到那孩子小小年纪还知道害羞。若不是见他一脸稚气,让自己想起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也不会母爱泛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觉。
张少钧一下马车,沈皓寒已经在等他了。
“你怎么不和老爷待在一起。”
“我怕你一个人无聊,特意来找你。”
张少钧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还能遇见沈皓寒,应该是一大幸事。
他一把搂过沈皓寒的肩膀,一副好哥们模样。
“走,爸爸带你耍去。”
“爸爸?”
“就是两个人关系极好的称呼。”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这么叫我呢?”
要不是张少钧很确定沈皓寒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不行爸爸是小的对大的的称呼,我应该叫你儿,不是,我还是叫你皓寒吧。”
沈皓寒对他毫不怀疑,开心道“好吧。”
“来,再叫一声。”
“爸爸。”
“诶,乖儿,不是”。
张少钧禁声,最后揉着沈皓寒软萌的脑袋,说了声乖。
在这乍暖换寒时,城外郊区罕有人迹,莫名凄凉。但因风景优美,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前几日,沈皓寒的大哥沈皓丘,携夫人女儿回家探望,今日干脆一起来了。
沈大哥的夫人乃是当今王上的姐姐,长公主,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这张少均还是第一次见到和王字沾边的人。
长公主样貌自然过人,关键是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些英气,或许是将军之妻的缘故,就是男儿也为之敬服。
下人在草地上扑了席子,沈家大夫人带着孙女和二夫人坐在上面。
其他人都跟着沈老爷赏景去了。
张少钧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现在也没什么心情郊游。
三夫人点着脚尖,轻拈花枝,低头浅闻。
人比花娇,说的也不过如此了。
张少钧偏偏没有心思欣赏,他坐在石头檐上抖着腿,眼睛胡乱瞥。
正因为他这么一瞥,竟从树丛中看见一双眼睛。
张少钧故作镇定的移开眼睛,若是刚刚没有看错,那双眼睛是白瞳黑仁,和人的眼睛刚好相反。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行刺,毕竟沈家也算是个皇亲国戚。
因为对方是个白仁,张少均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有没有和他对视。
张少均下意识的想把这个讯息告诉最有能力的人。
他起身,走到沈皓丘身边,拽了一下他的袖摆。
沈皓丘正在给自己夫人发髻上簪花,突然觉得左肩一沉,低头见张少钧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摆。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你是三弟的近侍。有什么事。”
张少钧心里跟打鼓似的,他生在和平年代,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
他克制着自己,尽量说的话简洁易懂。
“别朝周围看。我刚刚好像在树丛里看见一双黑白颠倒的眼睛。”
其实他不必说第一句,沈皓丘是将军,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他微笑着,摸了一下张少钧的脑袋。从怀里拿出绢丝手帕,从里面取出一块糖放进张少钧手里。
这一系列的举动,便是做给树林里的人看的。
张少钧转身往回走,双手交叉藏在袖子里直突突。
他走到沈皓寒身边,把糖往他嘴里一塞,道“一会儿跟紧我。”
沈皓寒见张少钧把唯一一块糖给了自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点着头笑嘻嘻的说好。
沈皓丘走到沈老爷面前,道“父亲,前面一处风景更为别致,我们过去看看吧。”
三夫人还没赏够花,撒着娇嘟着嘴。
明明一副可爱的动作,张少钧此刻急的直跺脚,大姐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
沈千秋本想稍作停留,可大儿子的态度异常坚决。这让久经商场的沈千秋,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夫人,前面的花可比这美多了。”
三夫人半信半疑,可还是跟着大家走了。
张少钧拉着沈皓寒走在大人中间,通常电影里走在最前面和走在最后面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眼看就要走出树林,家丁、仆人、护卫队,近在眼前。
突然,一群麻雀无故惊起,匆忙的飞往高处。还有两只慌不择路,在半空中追了尾。
张少钧拉着沈皓寒,手抖个不停。
“你是不是冷啊?”
张少钧也顾不得回答他,心里直叫苦,你难道感觉不到杀气么。
果然从树林里跑出一个男的,穿着兽皮,打着赤脚,全身上下都有血迹。
三夫人和长公主虽然吓得连连后退,可没有一个人叫出声。
长公主是将军夫人,胆量自然不是普通女子可比拟的。但这三夫人,可能是吓的连尖叫都忘了。
张少钧也被吓了一跳,拉着沈皓寒就往护卫队那里跑。
果然,等他停下来的时候,那个奇怪的男人,就像一只狗一样,趴在地上。
他身体不断膨胀,身上兽皮被撑裂,露出里面的红壤。
原来这兽皮,是他直接从老虎身上剥下来的。至于凶器,他那十几厘米长的指甲应该就是了。
他的脸也在不断肿胀,本来还算白皙的皮肤逐渐变得黑黄,眉心骨越来越突出,两颗獠牙从下嘴唇呲出。
他的獠牙向上翻,只有在尖端的地方稍微往里卷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被掰的,但杀伤力毫不减少。
他兽皮刚刚崩裂的时候,还是人的模样,张少均身边的女仆还用手遮了一下眼睛。
接下来他每个部分,都在快速长出又粗又短的棕毛。
等他不在变化时,一头变异的野猪,就此成型。
这野猪足足有一头公牛那么大,眼睛是白瞳黑仁,和张少钧之前看到的一样。
他把沈皓寒护在身后,脚下不断后退。
沈皓丘的属下也是久经沙场,早早就把剑给自己的将军递了过去。
沈皓丘拔出剑,让所有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沈千秋喊了声,吾儿小心,带着自己的夫人儿媳,躲在护卫队后面。
护卫队自行分为两拨,一队人保护沈家,一队人随同将军作战。
这野猪性情急躁,蹄子在地上刨了几下,发出攻击的信号。
它低着头,像头牛一样蛮横的冲着沈皓丘撞了过去。
他侧身闪过,顺便挥剑在那头野猪精身上狠狠砍了下去。
他的剑,乃当今圣上所赐,斩杀敌军不计其数,上面的怨魂让这把剑削寒铁断金石,统统不在话下。
可就是这样一剑下去,野猪精竟毫发无损。
沈皓丘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剑,嘴里骂了句该死。
野猪精身形庞大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灵活性,它一个漂移调转方向继续撞向沈皓丘。
沈皓丘找准时机腾空而起,真好落在野猪精的背上。
他将身体所有的力量压在剑柄上,剑身顺着野猪精的脊梁骨,戳进去了一点点。
刚陷进去的剑身,立马就有冤魂化作浓烟从里面爬出来,吃肉饮血,贪得无厌。
野猪精吃痛,一尥蹶子,将沈皓丘甩出二三十米远。
周围的护卫,有拿刀有拿矛,皆没有奈何这妖怪半分。
有的被乱蹄踩死,有的被顶的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再也没动过。
野猪精‘大获全胜’,接着又开始攻击张少钧他们这群老弱病残。
护卫队立马上前,结果不尽相同,死的死伤的伤。
大家四下跑散,张少钧拉着沈皓寒,躲在大石头后面。
突然,小孩子的呼喊声传来。
原来,大夫人逃跑的时候,竟把自己的亲孙女落在了原地。
眼看野猪精逼近,张少钧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口气冲了上去,把她推倒在地,躲过一劫。
沈皓丘也随后赶到,给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张少钧向沈皓寒摆手,让他赶紧跟着跑。
把孩子还给大夫人,本以为最起码会听见一句感谢,谁知两个耳光随即而至。
张少钧两个脸蛋被打肿,鼻血直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夫人。
“看什么!一个下人不知道保护好主子,还好我乖孙没事。”
说着,把哭的涕泗横流的孙女抱了起来。
张少钧来不及发火,因为野猪精又袭来了。
他可不是什么有奉献精神的人,这次直接拉着沈皓寒跑,头都不回。
可野猪精谁都不追,偏偏追着张少钧和沈皓寒不放。
其他人都已经跑到高处,只有他们两个小短腿,恨不得能趴在地上四肢共用。
眼见獠牙就要戳到自己的屁股了,张少钧居然脚下一歪,栽倒在地。
他都顾不得疼,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身后野猪精似乎没有追来,他回头一看,三夫人居然挡在两者之间。
三夫人没有带任何武器,她五指微张,身前一道金光化成一个大盾牌。
野猪精的头抵在盾牌上,蹄子在原地踏着,不见前行。
三夫人回头,额头上全是汗珠。
“快跑。”
话是冲着沈皓寒说的,但她刚说完就抵挡不住,被抵地连连后退。
张少钧知道他俩留在这儿,只会让三夫人分心。便拉着沈皓寒,一瘸一拐的往边上跑。
突然,沈皓寒奋力的挣着张少钧的手。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说着脚下走的更快了。
“娘!”
一阵尖叫声中,张少钧差点没有拉住沈皓寒。
他回头,只见野猪精的獠牙穿透了金铃儿的胸口。
随着野猪精的后退,獠牙逐渐从金铃儿胸口拔出。
血液像是放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
沈皓寒拼命的想挣脱,却被越拽越紧。
张少均脱力的坐在地上,眼前沈皓寒奋力的嘶喊,和自己抱着母亲的尸体时撕心裂肺的悲嚎,两幕画面交叠,让他一时恍不知时日。
手竟不知何时松开了。
突然,从树林里飞出无数把长剑,把野猪精从三夫人和沈皓寒身边挑开。
三夫人握住沈皓寒的手,话还未说出口,两眼一闭,香消玉殒,唯有一行清泪从眼角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