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具具的血尸,都是一个姿势,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同样空洞的眼神。
鲜血黑红,干涸,满是乌黑血斑的地面下方,是一个个石墩子。他们就像一个个石佣一样,站立,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在这里。
李革新毫不怀疑这些血尸中都有魂魄,即使他没有感受到一点灵魂波动,但这种直觉在他望向身前的那具血尸空洞的眼睛时,深深的感受到了一种哀怨。
难道?
李革新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这些难道是陪葬的,就像始皇帝的兵马俑一样,被当成了陪葬品!
红绸子,李革新已经不知道红绸子是否还在手腕上,现在全身僵硬,头更是不能低下去看,他的视野完全被固定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而且还有无数的血尸阻碍着。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在石佣消失的一瞬间,李革新感受到了氧气的存在,但逐渐,身体像是一块海绵一样,不断的被挤压,他觉得自己胸腔内的氧气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呼吸了,而且连二氧化碳都被挤压出去。
鲜血,更是不断的滴落,一股极致的虚弱感出现。但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死亡预兆,或许,这一切,都是想让他变成身旁的这些血尸一样,成为陪葬品。
血尸,李革新以前听四叔说起过,似乎眼前这些男男女女不足以用血尸来形容,因为他们没有血尸敏捷的行动力,以及滔天的尸气,有的只是无尽岁月中的沉寂,呆木和不看见,不会以为是尸体。
但,这浑身的血水,脓疱,无不在无声的诉说着,他们就是血尸。
四周,是沉寂了无尽岁月的血尸,散发着沧桑的气息,彰显着主人的威赫。但是,李革新可不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永远被束缚在这个宛如世界死角的地方。
不过,李革新注定不会忧郁多久,因为很快,一个人影就出现在李革新面前,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的血尸,这个人,是和尚。
李革新无法说话,连夸张一点的呼吸都做不到,他只能在血水的掩盖中无奈的转着眼珠子。
和尚走了好几遍,但是还是没有发现他,李革新突然平静下来了,眼珠子也不转了,呆呆的看着前面,那个身体已经发黑的血尸。
身体不断的被压榨,李革新不知道到底是何种力量在吸收着自己的生机,他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身体不断的虚弱,渐渐,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站立了,但事实却是依旧被束缚在石墩子上。
李革新此时感觉自己身体就像是一个沙漏,沙子不停的流逝,直到最后一粒沙子消失,那就是死亡降临的时刻。
没办法,无法反抗,他已经感觉到了绝望。即使和尚还在不停的来回走,李革新知道和尚应该大致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但却迟迟没有找到自己。
原本应该有的怨恨,遗憾,都消失了,李革新突然发觉自己变了,变得连死亡都可以不那么放在心上。现在,他此刻想的是死的时候还有和尚这个不太算朋友的朋友相送,其实也还不错,没那么糟心。而亲人,以及未婚妻,他已经选择性忘记了。
时间正在慢慢流逝,看着眼前的血尸,李革新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和他们算是同类了。望着那一具具干瘦的血尸,他觉着像是在看自己一样。
李革新很清楚,最后一粒沙子应该已经就在那细细的颈口了,或许,它正在遵循着万有引力定律,不断的被大地吸引,然后冲出颈口的束缚,然后挣脱,飞舞。
它的挣脱,也就是李革新的死亡。
死亡已经来了,李革新貌似看到了二爷和八爷的鬼脸,和尚还在查看着血尸,一具又一具…
李革新闭上眼睛,
等待着最后的那一刻,
死亡。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幽光在黑暗中绽放,亮丽的划破死寂。仿佛是一头猛虎,在愤怒野狼偷窥自己的孩子,拿到幽光便是它那带着温怒的眼神。
也就在这时,李革新觉得自己残破的身体像是风中的落叶,能动了。心头猛的一震,当即用最后一口气,整个人向前倒去。
“当……当……当……当……”
脑海中,不断的传来当当声,当睁开眼时,李革新发现自己正躺在竹林里,身体前方正是稳稳的立着一尊石佣。没有散落的石块,没有血尸……
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不远处就出现了和尚的身影,奋力的跑向李革新。闭上眼的最后一秒,李革新看到和尚将自己抱起,向竹林外跑去。脸色是那么的着急,悔恨。
刺鼻的草药味袭来,李革新的意识已经完全混沌,陷入了昏迷,身体只能任由摆布,他迷糊的感觉到有两个人在身边忙碌着,感觉很熟悉,另外一个人是周南,还是谁?
…………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李革新幽幽醒来,身旁有一堆火,四周是黑暗,自己正躺在火堆边上,徐徐的暖意不断从火焰中传来,让他感觉无比的舒服。
边上,和尚盘腿而坐,双眼微闭,在打坐休息。光明与黑暗交织的地方,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
头部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胸口发闷,一阵阵恶心袭上心头,让李革新的从苏醒时的迷茫,开始变得烦躁。
他认出了那个背影是谁,不是周南,而是在他们前面的吴承道。
“静心。”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
李革新微微侧头,看见和尚正平静的看着他,手中的佛珠一颗颗从他大拇指穿过,带着丝丝古朴的光华。
将佛珠收起来,和尚起身端起火堆旁的土碗,用树枝搅了搅,端过来,蹲在李革新身边,挑起一团青色的药泥,往李革新身上的血洞敷去。
此时,吴承道也走了过来。蹲下来,手轻轻的穿过李革新的臂弯,将他扶坐起来。
药泥敷好后,和尚叹了口气,“你气血损耗太严重了,这时候切记烦躁,否则就不是用药敷血洞了,而是要去医院了。虽然,贫僧自责没能尽早救你,但贫僧已经尽力了。”
和尚以为李革新是在怪他,如此说道。
听到这番话,李革新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好久没有见到的吴承道,道哥。
“那些石佣,是谁弄的?”李革新问道,显然,自己能够脱离出来,应该是道哥及时赶到,做了些什么。想起那道黑暗中乍现的幽光,李革新似无意的瞥了瞥吴承道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