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稀稀疏疏的飘零着雪花。干枯的草木折着身子,抵挡着寒风的侵蚀。
寂静的水泥路边,停靠着一辆悍马,车盖上还盘旋着几缕雾气。
李革新再次站在地下室门口,心里有一点紧张,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向上次那么走运。
这个时候,络腮胡一步抢了上来,站在李革新前面,轻轻推开小门。
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李革新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随即,跟着络腮胡走了进去。
身后的几人也跟了上去,每人手里多了一些东西。有佛像、有符纸…
还有一个身高和李革新差不多的竟然戴了一顶草帽,据他说,这顶破旧的草帽竟然还开过光。
恩…佛祖真厉害,无物不可开光!
李革新右手时刻靠近左手手腕上的手环,以防不测。对于红绸子,他还是有信心的。连一个上百年的僵灵都能对付得了,他相信即使这个鬼吞了许多人,自己也能抵挡一会儿。
但,李革新却是想错了。僵灵现世不过几十年,上百年的是僵灵的本体。
走进地下室,众人立即展开了搜索。
之前说好了,进地下室只为了一件东西,就是一份稿纸。
那是在报纸上诡异出现的,李革新怀疑是旅店老板留下的,但旅店老板在故事中已经死了。
所以,他认为是四叔给他的提示。
四叔知道得比他多,当时他们来这里应该就是来找稿纸的。但不幸遇到了鬼,就诡异的消失了。
稿纸是这件事情的关键,应该也是这只鬼最大的弱点所在,不然四叔不会让他来找。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革新很担心,担心之前听到的诡异音乐会再次响起。
如果音乐声再次响起,李革新没有把握能像上次那么好运。
翻开一个木箱,没有。
打开抽屉,还是没有。
……
渐渐,他有些慌了。
上次,他们在地下室停留的时间是五分钟。
看了看表,现在是已经过了四分钟。
抬起头,扫了一眼其他人,看样子和他一样,连稿纸的一点影子都没有见着。
还有三十秒,音乐就可能再次响起。
李革新已经有点放弃了,这个地下室也不大,只有十来个平米。找遍了每一个地方,都没有看见稿纸。
看了一眼镶着铁钩的墙壁,李革新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难道,会在墙壁里。”
这个时候,李革新突然听到巨大的砰砰声。
偏过头,循声望去。
看到的景象让他咋舌,一脸难以置信。
砰砰声传来的地方,络腮胡正在用他那沙包一样的拳头捶打着墙面。
看上去挺结实的墙面,在他的拳头下变成了豆腐渣,几声砰砰声过后,就传来一声咔擦。墙面被他打了一个孔,络腮胡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
接着,换一个位置继续捶打。
紧接着,其他几个和络腮胡差不多体型的汉子也跑到墙边,开始捶打。
李革新震惊了,不敢想象他们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瞧了瞧自己手,鬼使神差的学着络腮胡,向墙面猛的打去。
“嘶…”
手上传来的痛楚,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凡人。
时间快要到了,李革新也没别的法子,在一旁干看着络腮胡几人暴力的捶打墙面。
没一会儿,原本平整的墙面,就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
“还有20秒!”
回头望了望出口,李革新打算离开了,准备下次再来找。
正打算叫络腮胡离开,这个时候,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从墙边传来。
“找到啦!”
立即向那里看去,捶打墙面的几个人中,一个国字脸的汉子举着叠纸,兴奋的呼喊着。
几步做一步,迅速走上去拿过他手里的纸。
李革新仔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清秀的行楷。
稿纸只有三张,并不多。
没有时间在这里看具体的内容,李革新招呼了一声,就向出口跑去。
络腮胡几人,立即跟上,鱼龙般穿过小木门。
“呼,时间刚刚好。”
正好五分钟,不多不少。
李革新没胆子在那里多呆一分钟,他现在还不知道听到音乐声之后会发生什么变故。是被直接拉入恐怖小说的空间中,还是什么,他不知道。
回到悍马车里,李革新轻轻取出塞到衣服里的稿纸。
稿纸已经泛黄了,但字迹还十分清晰。
悍马在寒风中稳健的前行,络腮胡几人也点上一支烟,轻松的唠着嗑,一脸人蓄无害的样子,似乎前几秒的凶悍是别人。
没有接络腮胡递来的烟,李革新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稿纸。
我是一个恐怖小说家,在厌倦了都市的残酷无情后,我离开了。最后,我来到了一个小城镇。从那以后,我在出租屋里每天都绞尽脑汁构思恐怖的画面。但是往往是事与愿违的,费尽力气做一件事,不一定都会得到好结果。
总之,在他来之前。我的小说都是平淡无味的,不用编辑的审批,自己都会丢进垃圾桶。他是沉默寡言的人,无时无刻不在鼓捣他的乐器、谱子。
他的邋遢让我恶心,但他的样子是每个艺术家所渴求的--无时无刻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
出于一种同病相怜,我包了所有的‘家务活’。
日子就这样平凡的过着,小镇也很平静。有一天,我在厨房炖肉,我先把肉放在砧板上切。突然,他出现在门口,苍白的脸仿佛比墙上的白漆还白。我看他目瞪口呆的,不知道为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我发现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砧板上的肉。血淋淋的肉块,仿佛在他的双眼映射出血红的光,十分骇人。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看了一会就离开了,转身去了属于他的地下室。
从那以后,他疯狂了。他说他找到了世间最美妙的音乐,然而在我看来,是疯了。因为那是他用刀在猪肉上切,在骨头上敲打所发出来的声音。这是颠覆世俗的,从来也没有人尝试过。
但当他将录音带寄给音乐公司后,却迎来了他人生的巅峰。许多人都很喜欢听他所谓的生命之歌,但作为室友的我,在他录音的时候却感到一阵阵渗人的阴冷。他的事业到了巅峰,可能是受到了他的影响,我的恐怖小说也写得越来越有味道了。
小城的冬季显得十分的阴冷,我和他整天都在为各自的事业努力着。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恐怖的事。
首先在小镇的报纸上报道了,碎尸杀人魔连环杀人案。被碎尸的人无论是小孩,青年还是老人都有。一时间,整个小镇变得人心惶惶。听到这件事,我最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我的室友,那个别具一格的音乐家。他在死亡之中追寻着生命之歌,然而每次录音的结束,带来的总是一具分不清物种的血淋淋的尸体。
从此,我害怕靠近他的地下室。每次看见他苍白的脸,总感觉有一阵阴气扑来。一封封读者来信,让我感到欣慰。自从我的小说上了一个档次,里面触目惊心的场面描写让读者意犹未尽,也让我实现了自己作为恐怖小说家的愿望。
小城的杀人魔,仍然在肆虐着。每天的报道,让人害怕。小城里,人人自危。警方不断的加派人手调查着,但不知为何,找不到一点线索。同时我也害怕,因为我知道杀人魔很可能就在我的身边--我的室友。
渐渐的,我不敢和他说话。经过地下室入口室总是胆战心惊的。每天深夜都被噩梦惊醒,梦中我的室友拿着刀阴沉着脸向我靠近,当刀将要接触我的身体的时候被吓醒了。汗水湿透了我的睡衣,也湿透了床单。
最近,我的室友,那个已被我确定的杀人魔,变得十分的烦躁,有次我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他说,他需要突破。因为他已经找不到其他物种的尸体来进行生命之歌了。每次入睡我总是提心吊胆的,害怕醒来看见的是他的地下室。
同时杀人魔的事,在小镇愈演愈烈,警方也陷入了困境。害怕的事也终于来了。晚饭过后,我看着他和平常一样转身走进地下室。慢慢的,不知怎么了我在餐桌上睡着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噩梦中的东西,他在我面前坐着,擦拭着十几种刀具。我害怕极了,想要叫救命却发现我的嘴被封住了。
慢慢的,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了疯狂,也看到了一丝同情。不知怎么我也慢慢平静下来了。然后他说话了,他说的话一样让我感到恐怖害怕。
他对我说,“请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的朋友,是你让我知道了生命之歌,同时也是我让你去犯下了这个大错。我和你都是一样的,在追求艺术上费尽心力,自从你的小说提升到另一个水平后,我一直很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突破了,终于在传出杀人魔的事后,我明白了。杀人魔,也就是你,和我一样,我是在尸体上创造音乐,而你却是亲自创造故事---杀人,碎尸。我们都取得了不朽的成绩,但我越来越担心,害怕你不能回头。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停手。我也不得不这样做了,我报了警。最后让我给你演奏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在我的深深震惊中,他举起了刀。
我的眼泪不停的掉落,我的室友用刀切着自己,刀与肉的摩擦,摩擦出让人心醉的音乐。不知不觉,我在这个残酷又美妙的声音中睡着了。最后我被警察发现了,解开了绳索的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堆碎肉,麻木的想起昨夜的事。听着身边警察的感叹,“终于破了这个案子,想不到这个音乐家这么的丧心病狂。”那一堆碎肉和刀具,无声的承载了杀人魔的罪恶,也承载了室友替我背负的一切罪恶。
第二天,我离开了小镇。回想着小镇发生的所有事,还有我的室友。眼光穿过车窗,看着离我愈来愈近的另一个小镇…
看完这个故事,李革新有些感慨、脑袋里有了一些说不明白的东西。
同时,李革新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杀人魔不是音乐家,而是另外一个人,音乐家的室友。
这个鬼,也不是音乐家,而是那个恐怖小说作者。
事实上,应该是这样的。音乐家死后,变成了鬼。而后恐怖小说家不知什么原因死了,李革新现在还不知道。
作家死后也变成了鬼,而且还跑回来吞掉了音乐家的鬼魂。
之后,作家拥有的音乐家的能力,以及自己制造小说空间的能力。
从稿纸上的故事来看,是作家写的。音乐家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音乐天才。按理说,音乐变成鬼之后,也应该是一个好鬼。
音乐家是最先被吞噬的,存在的时间比其他被吞噬的鬼魂都久。
结合之前的一些想法,像音乐家这样的人变成鬼之后,魂力比其他普通人都要强。而且,从稿纸上看,作家对音乐家有一种愧疚,音乐家应该不会被他完全吞噬而消散。
也就是说,音乐家的存在,也是鬼的一个致命弱点。
想了想,李革新觉得这份稿纸就是音乐家告诉自己的。让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四叔又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