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回头冷眼看着面前之人,半晌,才闻得他忽而笑着道:“世人都道皇上昏庸无比,如今看来,皇上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大智若愚!”
容祁清浅一笑,负手上前道:“所以四叔拿朕当了个傻子。”
傻子?
现在谁还敢将他当成傻子?
魏王极怒反笑:“皇上有此等未雨绸缪的手段,也难怪当初能将皇位抢到手!”
容祁的俊眉微皱,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会是晋王继承皇位,连他也是这样认为的,魏王会以为这皇位是他抢来的也不能怪他。
他仍是一笑,道:“所以四叔也想抢一抢吗?”
魏王的音色一凛:“黄口小儿,要不是京中有丞相,边疆有晋王,你以为天下会有几个人愿意服你!”
“所以你派人刺杀丞相?”容祁淡淡一问,他随即使了个眼色,身后侍卫忙上前打开牢门。
他缓步入内,直面看着魏王,一字一句道:“对朕来说丞相只是一个官职,四叔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魏王的脸色骤变,面前本是温润如玉的少年,笑容依旧纯和,目光却已带几分狠厉。
他在告诉他,重要是只是丞相,而不是顾辞。
从前每年述职才相见,在魏王的印象里,当今皇上若不是仰仗顾辞替他打理朝政,哪来的太平盛世?
如今再看,面前之人早已同魏王记忆里那病弱少年大相径庭。
魏王暗自冷笑,以为顾辞一死,皇上必定阵脚大乱,晋王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他暗中屯兵顺利,他便能执掌大梁江山。
眼下他知道了,他会输似乎已是必然,因为他太过轻敌。
负于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纵然魏王不甘心此刻也已无济于事。他深吸了口气,才冷冷道:“看来皇上不会留我了。”
容祁却低笑:“那也未必,说到底也是朕运气好,将四叔的心思扼杀在了萌芽上。皇祖母若是仁慈,朕倒是可以饶你一命。四叔……就等朕的消息吧。”
语毕,他转身出了牢房。
侍卫上前将锁链挂上,容祁似乎又想起什么,微微侧脸道:“世子去了哪里四叔若是知晓只管说出来,否则刀剑无眼,若伤了他朕也就无能为力了。”
魏王的脸色铁青,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抹越来越远的身影,却始终未发一言。
容祁才回寝殿,见简沅正巧在里头等候。
“皇上。”简沅将茶水递给他,笑着道,“方才有信笺传来,禾晏姑娘没事了,秦少爷说手上还有一些事,过几天会亲自送她回京。”
“当真?”容祁的眼眸一亮,多日来压在他心口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简沅又道:“顾大人也没事,师兄也在那里。”
秦禾风给容祁消息的时候还不知谢琅会中途离开,其实若要算起来,此时的谢琅早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容祁点点头:“也好。”
“皇上要去御书房吗?”周富进来小心翼翼地问。
容祁略一沉思,开口道:“不,去慈宁宫。”
怎么说魏王也是先帝的皇子,不管将来他做什么决定,也该去见一见太皇太后。
秦禾风快马加鞭,在第二日午夜便回到了益州。
顾辞房间的灯很快被点亮,禾晏睡意朦胧地摇晃着脑袋推开了房门入内,见秦禾风和顾辞都在,她揉着惺忪双眼道:“我也去张家。”
张大娘忙碌地给所有人都倒了茶,她眼下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给他们添乱。
若再无证据,张大三天亮就要行刑了。
秦禾风坐下开口道:“打听到了,柳氏在柳山镇时曾是镇上一个戏班子的人。”
禾晏震惊道:“戏班子?”说不清为何,禾晏一听到戏班子就自然而然地跟歌舞坊联系到了一起。
秦禾风点头道:“我顺便还打听了五年前的几宗失踪案,其中两名少女也是出自柳山镇本地的戏班子,而另一名少女却是益州人士。”
顾辞的长眉一拧,他脱口问:“同益州这次失踪的两名青.楼女子是同一个歌舞坊?”
苏静芸不觉看了秦禾风一眼,只见秦禾风又点了头。
禾晏忍不住道:“这么说来,两个案子还真的是有联系的?”
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秦禾风继续道:“我还查到五年前,益州的歌舞坊为了扩大生意,曾在各地演出过,当然,也去过柳山镇。当时,正落脚在戏班子里面。”
屋内众人在惊讶之余似乎都将心中不解全都一点点地联系起来了。
益州的歌舞坊去过柳山镇,与柳山镇的戏班子有合作关系,所以歌舞坊的姑娘们和戏班子的姑娘们一定都认识了。
跟两边的姑娘都有仇,此人又是益州人士,那么……查一查当时在益州的歌舞坊便是。
顾辞从容站起身道:“去一趟春香楼。”
苏静芸点头道:“也好,我和你一起去。”
禾晏忙脱口:“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
苏静芸和秦禾风异口同声地问,随即二人对视一眼,苏静芸尴尬咳嗽一声道:“在下的意思是,秦小姐身为女儿身,不方便去那种地方。”
秦禾风表示同意,道:“小晏就别去了,让顾状师和他一起去便是。”
禾晏不快地咬牙,顾辞冲她安慰一笑便和苏静芸出门了。
张大娘对着秦禾风千恩万谢,禾晏这才想起什么来,拉住张大娘便问:“顾大状像您打听的事怎么说?”
张大娘知道是指儿媳妇跟人跑了的事,她叹息道:“我已和顾状师说过了,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怪不得这件事后来苏静芸就没再提。
秦禾风皱眉问:“什么事?”
禾晏摆摆手道:“没什么,大哥,我如厕去。”她边说边跨出房门。
禾晏却并未去茅厕,转了一圈径直去了苏静芸的房间,这几天苏静芸住在张家,行李也一定都在。
禾晏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苏静芸女扮男装的衣服,她随便挑了一套换上,随后大摇大摆地去了春香楼。
此时,春香楼的红妈正在厢房里尽情地讨好顾辞和苏静芸。
顾辞大方地给了一锭银子给红妈,笑着道:“今日我们来,正是向妈妈您打听写事情。”
红妈立马将银子接了,媚笑着道:“顾公子只管问,妈妈我啊,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又看了看苏静芸,“顾状师尽力在找带走我们家姑娘的真凶,真是英雄啊!哎呀,你们两个都姓顾,不会是兄弟吧?”
“谁是兄弟!”苏静芸不悦地皱眉,心想前几次她没给银子,红妈哪一次不骂她包庇真凶?她又暗中推了推顾辞,低声道:“你哪来的银子?”
他低笑:“秦少爷的。”
苏静芸的脸色微变,闻得顾辞已朝红妈道:“我是想问问当年你家姑娘待过的歌舞坊的事。”
红妈早已忘了苏静芸的不快,只皱眉道:“公子是说的是三年前解散的千云阁?五年前它兴头正旺的时候,我这春香楼才刚开呢,听说他们去外地演出时赚了不少钱。不过运气也真是背,千云阁的台柱玉香在外地演出的时候得病死了,回来又隔三年,生意惨淡就解散了!”
“那歌舞坊的人后来都去哪里了?”苏静芸问。
红妈想了想,摇头道:“听说有的姑娘嫁人去了,有是去了外地,具体我也不知道了。”
顾辞忽而问:“玉香死在外地?”
红妈点头。
“哪里?”
红妈极为认真地想了想,不确定道:“这……我还真想不起来了,我也是听来我园子的姑娘提了一次。”
顾辞略沉声道:“柳山镇?”
红妈的眼珠子一撑,她拍着大腿道:“对对,就是柳山镇!公子你知道还问我呀?”
顾辞本来不知道,眼下看来,他倒是有点头绪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从外头进来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直奔苏静芸的怀里。
粉衣女子拉住苏静芸的手道:“哎呀,顾状师都好久没来了,是不是都把我忘了呀!”
绿衣女子也娇嗔道:“就是,顾状师今儿来了也不找我们姐妹!”
苏静芸一阵恶心,推着她们道:“你们干什么?走开!”
粉衣女子笑道:“外头有位公子说要我们好好伺候顾状师呢!”
“谁啊?”苏静芸一张脸涨得通红。
顾辞也忍不住蹙眉,他已猜到何人。
外头禾晏的笑声传来:“当然是我啊,顾大状,呵呵。”
“你!”苏静芸愤怒看着禾晏,未开口,便听禾晏道:“我可是很记挂着顾大状你,总比你来这种地方也不叫上我的强。”
她笑着来到顾辞身边,低声问:“问得怎么样?”
顾辞皱眉道:“问完了,正要走,你就来了。”
“这么快?”禾晏愕然,她的耳坠也白当了!请这两个姑娘来可花了不少!
红妈听顾辞说要走,忙殷勤道:“顾公子才来就别急着走了,妈妈这姑娘可多是啊,保管给你找漂亮温柔的!”
禾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顾公子喜欢刁蛮粗俗的,您这春香楼的姑娘怕都不合他的胃口,告辞了!”
她拽了顾辞起身。
顾辞却转身将苏静芸给解救出来,苏静芸感激地看着顾辞,禾晏一脸不快,出门时才闻的顾辞道:“此案有需要得去一趟太守府,她是状师,她去最合适。”
苏静芸忙问:“你不去吗?”
顾辞摇头道:“我还是在外头等吧。”
苏静芸还想说什么,但看见顾辞身侧的禾晏,到底没有再说。
在太守府外已等了半个时辰了,禾晏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担忧道:“离午时顶多不过一个多时辰了,届时真的能破案吗?”
倘若不能,那么张大三是死定了。
顾辞抿着唇一脸严肃。
禾晏将他拉至树荫下,又道:“若这案子解决,你当真要回去吗?”
顾辞没想到她会忽而这么问,怔忡下,他终是点头。
“那你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她仰着脸望着他。
他的俊眉紧蹙,却是叹息道:“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现在却还不能告诉你,禾晏,你会相信我吗?”
她是想信他,可仍然想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
不为别的,因为她担心他。
“那你会带上她吗?”
顾辞不觉朝太守府大门看了眼,低声道:“我会给她找个安顿的地方。”
禾晏轻笑道:“看来你上次给她找的地方她不是很喜欢啊,这次又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