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容祁的气色好了很多,这才放了心,握着他的手道:“看着皇上好了,哀家也就放心了!这几日还得好好歇着,万不能大意!”
容祁听话点头道:“朕无大碍,母后不必担心。”
太后虽点着头,眼底仍有后怕:“那几日哀家总在想,若皇上真的有个好歹,哀家该怎么办?幸好,幸好……”
容祁却是低笑道:“朕若出事,母后还有皇兄,也没什么好怕的。”
太后的面色一拧,喝斥道:“你不会有事的!哀家绝不允许你有事!”
容祁反握住她的手,轻巧转口道:“朕答应你,对了,皇兄这段日子有给您书信吗?”
太后有些不悦道:“来来去去还不是那几句话?哀家也提过要给他选个王妃的事,他就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他的事,哀家真是管不了了!倒是皇上,待身子好些了,子嗣之事该重视了。”
太后说着,回头看向一侧的沈琉璃,道,“贵妃也是,没事多来乾承宫走动走动,好好伺候皇上。”
沈琉璃忙低头掩起眸中惊讶,低声道:“是,臣妾谨记。”
容祁有些无奈朝简沅看一眼,简沅会意,上前朝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龙体未愈,还需多加静养。”
太后点头道:“那皇上先歇着,哀家改日再来。贵妃且留下吧。”
沈琉璃有些尴尬,但见太后起了身,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容祁开口道:“母后,朕睡觉时不习惯有人在侧,不如让贵妃也先回去,过几日吧。”
太后念在他病中,也不强求,便带着沈琉璃出去了。
禾晏见她们出来,说不清为何竟然在躲在了帷幔后。
从昨天到现在,她总时不时想起顾辞的话,她虽不愿怀疑沈琉璃,但也并不是不信顾辞,好像面对沈琉璃让她会觉得愧疚似的,干脆就不要见面了。
她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待到那时,她心中也无愧疚,才能光明正大地见沈琉璃。
从帷幔后走出来,却也没有入内,只因禾晏心里记着简沅说容祁需要静养的话。
禾晏才转身要走,便闻得身后传来珠帘碰撞的声音,她回头,简沅出来道:“进去吧,皇上等着。”
禾晏惊讶入内,见他正半靠着坐在龙床上看着她,她忙道:“表叔怎么知道我在外头?”
他轻笑:“你在帘外站半天,又躲去后面,以为朕没瞧见?”
禾晏尴尬。
容祁又道:“来都来了,为何不进?”
禾晏小心看了简沅一眼,道:“这不是听简大人说你要静养吗?怕打扰。”
他畅然笑了,凝着她道:“一会再睡。有事?”
她点点头,上前道:“要出宫了,来和你说一声。”
他的眸色有些微淡,上下打量着她道:“腰牌在身上吧?”
她拿出来晃了晃:“在呢,随时可以入宫来。”将腰牌套出来的时候有一样东西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简沅弯腰见起来,蹙眉道:“这是什么?”
禾晏这才瞧见是顾辞送她的哨子,她忙接过道:“顾大人给的。”
“丞相?”容祁略微惊讶看向禾晏手中的竹哨,他的目光有些诧异,“真没想到丞相也有这种小玩意儿。你过来。”
禾晏还以为他是要看她手中的竹哨,却见他伸手取了她手中的腰牌,解下腰际的一根穗子穿上,低柔笑道:“哪有姑娘家的东西这般光秃秃丝毫不见点缀的?”
禾晏吐吐舌头:“麻烦嘛。”
他将穗子穿好,重新将腰牌还给她道:“这都嫌麻烦?要不要朕指个丫环给你?”
禾晏一听,忙摇头道:“不不,不用了。”
她若大摇大摆带个丫环去丞相府,顾辞肯定要挖苦她说她一个做丫环寄养了一条狗还不够还想带个丫环,她可没那么傻给他留小辫子。
容祁倒是不在意,只一笑。
禾晏晃了晃腰牌上的穗子,欢喜道:“这根穗子真好看,表叔,谁给你编的?”
他笑道:“阿沅编的。”
禾晏的手一僵持,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一侧的简沅。
简沅的脸色有些窘迫,她忙道:“不是我。”
听她这样说,禾晏的心才落地,要真是简沅给他编的,她可不敢拿。看他笑的样子禾晏也知道他是说笑的,她摸了摸舒服的流苏道:“那我拿走了,用坏了可不许赖我。”
他笑得温柔:“那朕岂不是得让司制房给你备上一箱?”
禾晏笑得眉眼弯弯,心情甚好道:“表叔你不是想我出去摆摊卖穗子吧?你要是想给我银子何必这样麻烦,直接给我好了!”
她伸手向他,他推开她的手,略蹙眉道:“果真物以类聚,跟在丞相身边时间不长,他的本事你倒是学到了精髓。”
禾晏被他说得一时间愣住了,忙将手缩了回来,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容祁咳嗽几声道:“无事便出宫吧,朕让人送你。”
禾晏摆手道:“大白天的别送了,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表叔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听她说明日再来,容祁的眉心舒展一些,他笑着点头。
简沅目送着禾晏出去,又见容祁含笑呆呆望着晃动不止的珠帘,不免开口道:“皇上既舍不得,为何同意让她出宫去?”
容祁将目光徐徐收回,淡声道:“阿沅你也有舍不得的人,却也是不得已要分开。”
简沅的黛眉微蹙,看着他道:“我和皇上不一样。”
他掀起了被子下床来,简沅忙上前替他披上风氅扶他起来。
窗户微微推开,外头还能瞧见禾晏越来越小的身影。
他终是道:“朕最不喜欢强人所难。”
坐上这龙椅,他早已尝够那种滋味。是以对着晋王,他会使性子发脾气,但却没有真正逼迫过他回京。
他是皇上,若真的要逼晋王回来,晋王岂能安然待在边疆?
简沅却听得有些微微难过,她悄然碰了碰他的手背,感觉得出他的手上有暖意,她这才放心道:“丞相会对禾晏姑娘好吗?”
这一问,容祁却是笑了。
他一手轻扶着窗棂,望着远处道:“不好她就不会出宫了。”
他认识顾辞不是一天两天,谁都知道丞相府上什么金山银山没有,他身上何时有那种小玩意了。
他能给她那些东西,心里必是在意了。
况且,要去相府也是禾晏自己选择的,他不喜欢阻拦,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简沅听他忽然咳嗽两声,她忙劝着:“皇上还是休息吧。”
他却摇头道:“不睡了,朕想去一趟御书房。”
“可是……”
“无碍,有你在朕身边,能有什么事。”
简沅无奈,只能扶他出去,她忍不住又问:“皇上对顾大人当真深信不疑吗?”
容祁睨她一眼,淡然道:“你是不信他,还是不信朕?”
“阿沅不敢……”
禾晏从乾承宫出来本是想一路径直出宫的,却不想走了一段路便听到前头传来宫女的呼喊求饶声。
禾晏抵不住内心好奇走过去,见几个宫女正围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在拉帮结队欺负人!禾晏走上去大叫道:“干什么?”
几个小宫女回头见是禾晏,忙一哄而散走了。
地上的宫女半跪着,很是狼狈,禾晏弯腰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谢谢。”她哭着道谢。
禾晏一笑,看了几眼觉得这宫女有些眼熟,她怔怔一想倒是想起来了,丽妃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也认出了秦禾晏,她吃了一惊,忙跪下道:“禾晏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之前跟着丽妃娘娘,我也是没办法,是娘娘想要罚你,和我无关的!还请姑娘帮帮我,现在娘娘走了,他们……他们全都欺负我!”
禾晏想起顾辞说沈琉璃脱不了关系,心里有些生气:“那也是丽妃娘娘自作自受,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
她也不想管这件事,转身便要走。
那宫女一把拉住她的衣裙,哭着道:“我们娘娘是被冤枉的,她虽然跋扈,可怎么敢对皇上下手?禾晏姑娘,我知道你不会帮我你看不起我,但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说!我们娘娘在宫里就得罪了一个人,那就是你表姐沈贵妃!个中缘由怕是无人比你还清楚!”
禾晏越听越心惊,一把推开宫女便跑。
宫女的声音依旧传来:“我奉劝你,你也小心你的表姐!”
叫她小心沈琉璃,这简直太可笑了!
禾晏的心口砰砰地跳,摇摇头强迫自己忘记那宫女的话。她的丽妃的人,现在树倒猢狲散,难保不是想离间她和沈琉璃!
她再不乱想,径直朝宫门口而去。
顾辞一早便带着苏静芸上了马车出府,也不让任何人跟着。
谢琅有些担忧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张管家笑着道:“还看什么?老张我可也是年轻过的人,自然知道大人什么心思!谢琅啊,你哪天也有了心上人,也就明白今日大人为何不要人跟着了!”
谢琅的脸色难看,昨夜闯入府邸的人也没找到,大人怎敢就这样出去?
马车行了一段路,顾辞取出一包银两给苏静芸。
苏静芸震惊看着他,闻得他道:“其实也不必准备什么,到了那边,什么都不会缺的。只是我想,能带就带上些吧。”
“今天……今天就叫我走吗?”
早已做好思想准备,却没想到这样快。
顾辞点点头:“你早些走,我才好安心处理头上的事。”
苏静芸一噎,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风高云清,禾晏出宫的时候特意叫马车慢一些,经过市集时她便独自下了马车沿街买东西来吃。
她才买玩肉包子转身就见顾辞的马车经过。
她虽不曾瞧见马车内的人,却是认得那个车夫,是专门给顾辞驾车的。
禾晏有些奇怪,前后也不见谢琅,这顾辞是要去哪里?
她啃一口包子,本能地跟上马车。
因是闹事,马车行得不快,禾晏很快便追上了马车,她凑近了些,闻得里面传出苏静芸的声音:“现在是出城吗?”
顾辞应着:“嗯。”
隔了会儿,又闻得苏静芸道:“听说城郊有个湖,这个季节的景致最美了,我想去看一看。”
顾辞沉默片刻,想着这一去他也不会接她回来,不忍拒绝她,只好道:“好。”
禾晏的步子一滞,手中的肉包子一下子就滚落在地上了。
“我呸!”
她狠狠骂一声,将地上的包子猛踢了一脚,包子往前滚了几圈,马车渐渐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