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的俊眉紧蹙。
她往前朝他走得近了些,掌心摊在他的身前:“荷包,还给我。”
荷包……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触及藏于胸口的一物。
禾晏冷笑道:“大人还迟疑什么,我这可是为大人好,倘若有哪天被你的静芸知晓你居然还带着我的荷包,怕她会多想吧?再者说,我也快嫁人,若被王爷知晓我的贴身之物在你这里,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大人还是还给我吧!”
面前女子越是咄咄逼人,他越是觉得心疼。
是啊,都已说了喜欢苏静芸,那还有什么理由将她的荷包留下?
可若要还给她……
顾辞的眉心拧得越深,时常带在身边的东西他已成了习惯。
早已失去她了,难道现在连最后的念想也留不住吗?
“还给我。”禾晏一字一句看着他道。
顾辞忽而便笑了,墨色眸瞳睨视着她道:“那东西我早已丢了,如今你还要我还什么?既然已决定和静芸在一起,我又怎会将那东西继续带在身上?”
“你骗人!”禾晏脱口而出时,又不免怔住,她凭什么觉得他在骗人?
目光落在他悄然置于胸口的手指,禾晏心口一震,口没遮拦道:“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身上有什么?”
“敢,有何不敢?”
禾晏咬着牙伸手过去,却在触及他的衣衫时被他一把扣住,他的话语略冷,“只是我想不出,如今你还有什么理由碰我的身体?你将要嫁给晋王,又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他竟说她不知廉耻!
禾晏浑身发抖看着他,他松开她的手,浅声道:“我说丢了便的丢了,你若不信那只能说明你仍然放不下,禾晏,其实你又何必呢?”
清冷空气中,传来他的一声轻叹。
他丢下一句“早些休息”便抬步离去,禾晏强忍住眼泪看着他的背影,忍着忍着,到底是忍不住了。
苏静芸见顾辞回房,忙笑着道:“你晚上没吃多少,我让厨房准备了些点心。”她上前将他拉至桌边坐下,这才讶然道,“阿辞哥哥,你冷吗?”
他的手指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原先是同她说出去走走,她不知他去了哪里,可算算时间,竟是去了两个时辰。
眼下很快便是至子时了。
他的一手紧攥着一枚荷包,细看着,荷包上竟也染了夜露。苏静芸欲从他手中取下荷包,他却猛地又握紧。
只一眼,她便明了了,荷包必是秦禾晏的。
顾辞抬眸勉强笑道:“我不饿,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起身之际,又想起禾晏朝他要回荷包的样子,心口仿佛被谁狠狠扎了一针,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
苏静芸跟着他转身,立于他身后问:“这样放不下你又是何苦?”
若那样简单就能放下,苏静芸又何必心心念念要找到他,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这些话,他不想在她面前说出来。
“今天才是第一天,你若这样折磨自己,剩下的几日你又该怎么过?”苏静芸快步行至他面前,睨着他苍白容颜道,“真就这样痛吗?”
痛,很痛……
他悄然一笑,道:“我也不知失去她会这样痛。”
这是从未想过的痛,也是从不敢想的。
“静芸。”他直视着她道,“不如,你今夜留下吧。”
苏静芸蓦然心惊过后,忽而又自嘲一笑。
果然,他已开口道:“我可以睡在榻上。”
演戏,又是演戏!
她掩住颤抖道:“好!”
他要演,她就陪他演,只要他高兴,怎样都好!
锦绣屏风将床与软榻隔开,她侧身望着外头朦胧身影发呆。
良久过去,谁也没有睡着。
她便叫他:“阿辞哥哥。”
“嗯。”
“明日你陪我去骑马吧。”
“好。”
“我听说福来客栈的烧鹅很好吃,上次没来得及吃到,后天我们一起去吃?”
“好。”
苏静芸含笑望着他,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来,她知道这五日内,她要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她。
这样的生活,是过去这五年来她日思夜想的,如今真的得到了,为何她却这样难受?
好像她是特别坏的女人,明知他无法拒绝她,于是她一次一次地逼迫他做不愿的事。
她干脆坐起来,咬着唇道:“阿辞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那边幽然又闻得他道:“好。”
好,又是好,还是好!
苏静芸悄然握紧了双拳,原来他根本不知她在说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应声说好!
苏静芸,这便是你想要的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的确,这几日,她可以尽情地撒娇,尽情地享受他的温柔他的“爱意”,可这个男人,他整个人整颗心都不在她的身上,她真的忍心吗?
她动了动唇,忽而半个字再吐不出来。
翌日丫环入内时见禾晏早已收拾好了出门,路过顾辞房间时,恰巧见他出来,禾晏深吸了口气才要上前,竟见苏静芸也跟着自后头走出来。
禾晏当即便愣住了。
“睡得可好?”顾辞侧脸温柔问她。
两人分明都是一夜未睡,只是此刻,苏静芸只能笑着点头:“很好,你早去早回,别忘了,你可答应我要一起去骑马的。”
“嗯。”他淡淡应着,这才看向禾晏。
禾晏的脸色难看,她悄然掩饰住颤抖的手,转身便朝外头而去。
顾辞行至门口时见禾晏径直钻上了马车,他略一迟疑,大步上前掀起车帘道:“这是要入宫的马车,你干什么?”
禾晏不看他,径直道:“我也是要入宫,去看皇上,大人反正要早朝,不介意我搭个顺风车吧?”
马车徐徐行驶在大街上,车内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外头大街上却是熙熙攘攘,弄得禾晏浑身不自在,她此刻才后悔起来,好端端的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非得上他的马车来?
顾辞的眸华始终落在禾晏的身上,她不看他,他便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禾晏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角,这一段去皇宫的路仿佛变得特别漫长起来,她低头咬着唇,好像连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静谧车厢内,忽而闻得顾辞连连几声咳嗽,禾晏吃惊地抬头,见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圈至唇边的手亦是放下。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是病了吗?
她原本想开口问一句,但又想起如今他身边已有苏静芸,那还关她什么事?
马车才在宫门口停下,禾晏便飞快地跳下马车朝里头冲进去。
容祁要早朝,禾晏去的时候素颜告诉她,皇上前脚刚走。
“没事,我在这里等一等。”
素颜听她这样说,脸上终是有了笑意,给禾晏上茶端了点心,素颜才低声道:“姑娘这几日不在宫里不知道,皇上心情一直不好。”
禾晏早上没吃东西倒是真饿了,一边吃一边道:“贵妃娘娘不是怀了龙子吗?皇上就不曾高兴些?”
素颜一愣,随即摇头道:“这几日皇上并没有过毓秀宫去,名为要贵妃娘娘安静养胎,其实我知道,叫皇上一直挂心的其实是姑娘的事。”
禾晏取点心的动作略微迟疑,想起容礼说容祁的舍不得,她心中酸楚,原来这么长时间,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她时至今日才看得清!
素颜见她放下了点心,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会说话,姑娘别往心里去。”
“没事。”禾晏冲她笑了笑,道,“你去忙你的,我就在这里等着。”
素颜告退出去。
在里头坐了会儿,却不想简沅来了。
对她,禾晏是恨过怪过的,如今想来,前程往事全然就是一个笑话。
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悠悠问了句:“皇上龙体近来还好吗?”
“还好。”简沅低声答了句,就是心情不好。不过这句话,她没有在禾晏面前说出来,晋王以免死金牌求娶秦禾晏,皇上心情如何,还需告诉她做什么?
将药碗放在桌上,简沅道:“皇上下了朝会回寝宫喝了药再去御书房,我在太医院还有些事,就麻烦你督促皇上服药了。”
她说完,也再不看禾晏,转身匆匆离去。
待秦禾晏嫁给晋王,日后再入宫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了,皇上奢望的温纯……如今能得一点便是一点。
简沅心中无奈叹息,行至门口时,见素颜就候在门外,她不免嘱咐一句:“皇上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放入内殿。”
她怕中间又出现什么变故,怕皇上没见着秦禾晏,那一个又早早走了。
才步下台阶,抬眸简沅便瞧见谢琅持剑站在前头看着她。
“师兄。”她快步上前,“你怎在这里?”
谢琅的目光看向乾承宫:“秦禾晏来了?”
简沅点点头,忍不住道:“皇上既是舍不得,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谢琅沉下脸色:“秦禾晏犯下欺君之罪要被处以死刑,晋王以娶她为由才拿出免死金牌,这件事已非皇上舍不得便能拦下的事。阿沅,这些道理你并非不懂。”
简沅叹息:“我知道,可是看着皇上那样,我心里很难受。师兄,天下人都羡慕皇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前没来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来了才知道,原来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总有无奈伤心时。”
谢琅抿着唇不说话,这件事除却皇上,还有一个伤心人,简沅不知,他却清楚得很。
“对了,薛易人呢?我听说从牢里放出来了?”
谢琅突然听她这样一问,他点头道:“晋王说是他的人,自然将功折罪了,不过太皇太后说京城不容他待,晋王将他调去边疆了。”
怪不得这几日没有薛易的消息。
谢琅收回目光道:“贵妃娘娘那边你还不过去吗?”
简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她嗤笑道:“那边去早去晚都不打紧,又不是真的有了。”
“那也得按时去。”谢琅低头嘱咐一句,简沅无奈,只能点头离去。
谢琅的目光又看向乾承宫,要沈琉璃假孕本来是想要救秦禾晏的,最后事与愿违,谢琅只是不知这件事,皇上该如何收场。
禾晏也不知呆呆在内室坐了多久,隐约听得周富公公的声音传来,禾晏忙站了起来,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得飞快。
疾风吹起低垂纱帐,他见她就这样含笑站在自己面前。
“奴婢参见皇上。”禾晏规矩地行了礼。
容祁的眸中一痛,回头遣退众人,这才上前道:“当日我皇兄都说的都是气头上的话,你别当真,私下无人该怎么叫朕,还是怎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