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地铁显然比周一少了些许的拥挤,我跨着一个深褐色的环保袋,同事都问我怎么这打扮,像极了一个买菜的大妈,这样的话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听过了,我笑了笑说,方便嘛,我喜欢简单地穿一件短袖上衣外加一条运动服似的长裤,正面像个小学生,背面像个大妈,这样一个形象我大概维持了十余年了,有时也想换,但想想还是这样好。地铁开动后,认真地盯着那黑乎乎的窗户,你会看到延路每隔一段路都有一管白炽灯,看久了眼睛酸得很,更多的时候窗户的反光效果更好,我会偶尔照镜子似的抓抓自己的头发,拉拉衣角整理整理,不过不太喜欢自己的模样,不喜欢自己模样的人内心都不够自信,这一点我很清楚,但不会一直不喜欢自己的,一天24小时总有那么一刻钟的时间格外欣赏自己,这大概是我为什么可以活到现在的重要条件之一吧。我抬头看了看自己,挤弄了一下双眼,那动作很微小,因为那黑乎乎的窗户上有无数双眼睛,他们不会提醒你什么时候瞟对方一眼,目光交错时又像电击时迅速躲开,我除了外表像大妈外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一提吧,果然,一件事坚持久了会成为你心里的骄傲,不过仔细想想这算一件大事吗,心里还是美美的。
黑乎乎的窗户上有一双眼睛让我不断移动的目光停住,一个脑袋圆圆,低着头不停看手机的中年男人,我的面试官,应该是吧,我不停地在窗户上打量,不过我并没有要上前确认的想法。
“谭村站即将……”地铁上传来到站时的提醒声,我把目光穿透到了窗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来往的人和他们的模样,门停顿了一下缓缓打开,我加快了脚步从人群中穿越,不过在我左上方闪过一个身影,我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他,我的面试官,他看起来很自然,却很快从我眼前消失,我以为我在刻意向前,而他,我不确定他的脚步有没有加快,如果有,那他实在是伪装得逼真。
“早上好。”我向着休息室的同事说,直到现在为止我依然不知道他们分别叫什么名字,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开口了。“早啊”大家的回应让我宽心了不少。“你今天比我晚来喔~”美凤戳了我一下,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正在吃着浇有酱油的肠粉,笑了笑回应她“对啊,掐着时间来的,还有五分钟就迟到了。”我一边把那深褐色的环保袋硬塞在美凤的柜子里,一边找那白大褂(实验服)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就是害怕不见,昨儿个特意在袋口边用签字笔写了个字,每个柜子都找了遍,我有点着急,小声地问美凤怎么办,“应该不会不见啊,你再找找,应该还在这里,这件是吗?”柜子外放着一件被揉成团的白大褂,我立刻抓起来看,一下就又安心了。我怎么就只会盯着柜子里的呢,说自个儿死脑筋也不足为过。
“新面孔喔——”我来工作两天都没见过眼前这个女生,我心里也是觉得她是新面孔,傻笑着回应,“对啊,我新来的。”
“怪不得,怎么不见你呢,不过我快走了。”我起先是一惊,后来又碍于好奇,“你怎么不做了?”
“好毒啊,不想在实验室里。”白晰的脸蛋上清描淡写地诉说着辞职的原因,“女孩子还是不要常在实验室里。”旁边一女孩附和着,她们看着关系挺好的。“那你找到什么新工作啊?”我又蹦出一句,“英语助教。”在座的无一不发出一个“哇——”,美凤抢前我一步说:“英语啊,好厉害,我们这些英语渣渣就算了。”我心里即有一点羡慕又有一丝落寞。我微笑着倾听,大家都知道这个皮肤白晰的女生要辞职,好像有很多问题想从女生那里得到答案。后来私底下我问了美凤,“你打算一直干这行吗?”美凤说,“不知道,暂时就想干这行。”我知道我和她不同,我一点都不坚定,“你想啊,下周就拿毕业证了,现在还可以说是应届生,有点知识,过些日子就很难找工作了。”美凤说这点我挺认同的,“也是如果不做检测,你想做什么?”“我就只能找文员啊或前台,我什么都不会做,可以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会做可以做什么呢。。。。”我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屏靖是我来认识的第一个女生,我把她看成是一个年轻的前辈,可“前辈”大概是不喜欢“大妈”的,她的话语极少,看我时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我以为我会很快上手,我以为我有那种看着就会的聪明,那真真是极可笑的。
“我们只称这一份吗?”我拿着一叠厚厚的纸,指指其中的1**和PBBS(专业术语)。
“那里不是写着吗?”屏靖瞥了一眼说。称量室里每一台分析天平前都坐着人,有的不止一个人,就像我们现在,一个高调向大家提出离职的女生站在我的左侧,我只记得她脸庞的皮肤白晰光滑,我的右侧是屏靖,她的手上也拿着几张纸,纸上还用订书钉钉有装着已经翦碎了的待测品,它们都用透明塑料袋装着。我翻了翻手上一叠纸,“这个写着100%加急,要加急的意思吗?”我又不耻下问了。
“它不是写着加急嘛!”我想我又表达错了,不出意外地换来屏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哦。”我轻轻应了句,我的速度和节奏都不太好,好像总慢了那么0.01秒的时间,给人感觉呆头呆脑。屏靖因为多瞥了一眼,又把纸抓来看了,“后面这个是什么意思?”屏靖嘴里嘀咕着转头就向我的左侧女生问去,“我也不知道,问运湘吧。”女生说话后屏靖把纸递给了我,“问那个男生(屏靖习惯和我说运湘是那个男生)。”我的左侧发了几声笑,我似乎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我不以为然,问就问呗也没什么好怕。
“哦。”我的回应依旧显得笨拙。
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有机前处理室的玻璃窗户内站着一个人,他就是运湘,“师兄,我想问问这个加急是和平常一样做吗?”
运湘接过纸,看了看说:“嗯,和平常一样,不过看一下材料,如果风险高的要做两个样,这种风险很低,做一个样就行。”运湘透过塑料袋用手捏了捏说。我回应了一声,“好。”拐弯转出门口,屏靖迎面走来,“额,他说了如果材料风险高要测两样,像这种风险低的只要测一份就可以了。”
“我叫你问这个什么意思,你问什么啊?”屏靖指着纸上的一串数字加英文,声音不大但给人感觉不解与冷寞。“啊——”二话不说我又跑去问运湘,他依旧像一个谦谦君子一样,平和详细地讲解。
“这个是单号啊。”这次的讲解略短,显得我智商特低,这么简单的问题是屏靖要我问的吗?不会又听错了吧?运湘话音刚落我很怀疑自己的提问,但又不知还能问些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拖着沉重脚步走出有机前处理室。
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那你就按他说的做吧。”只记得屏靖丢给我一句话作为结束语。
我迟疑了两秒后又回了一个“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