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地铁口我们就成了两个小分队,春铃和美凤与我们是反方向的。每天都以某种方式与相同的人道别,这竟不会让人生厌。我想这个问题需要一个感性的答案。道别过后,我会跟着屏靖与嫦,嫦只是偶尔和我们一起,更多的时候会与美凤她们同一方向,两个方向是源于她的心的选择,嫦在家不远处和同学租了房,我曾经不懂她的动机何在,她说她想独立,而独立于我好像很近又好像遥不可及,我早已过了十八岁,精神独立,经济独立,有肩膀有担当自是理所当然的,但有时我又是那么地不想离开,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而嫦说出了“我想独立”四个字,她也确实按照她的想法做了,我突然察觉到了我与她的距离。
地铁每个门都排满了人,透过玻璃窗我能看见列车快速地从我眼前驶过,当列车停下,门自动打开,我,屏靖,嫦会被人群推着走进拥挤的车箱同,然后我总会与她们走散,或被一个大书包挡着路,或是在某个高大的男人的咯吱窝下蜷缩着,但我真的纯粹只是因为人群推搡而与她分散的吗?我想也没尽是,我清楚地知道我是个内向患者,与人谈话这些再正常不过的社交于我是件很累人的事,我会避免这些因个人原因而造成的累,甚至逃避,而我更倾向于独处,独处更多时候是让我自在的,以至于在我为什么那么容易与她们走散的问题上,我的回答是一半一半的,因为客观因素与个人因素在我看来都是存在的。
我在地铁车箱中央,在呼啸中拥挤着。出了地铁口会让人长舒一口气,这样的日复一日看似枯燥,确也存在枯燥,但个中滋味又岂是三杯两盏淡酒能道得清说得明呢。
中秋后单子越来越多了,大家伙都在努力工作,而我反倒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忙禄,看着周围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人总会不自觉地想找点事给自己做,好让自己看起来也是个努力工作的好员工,这些个想法有时幼稚可笑。“啊哈,你在称什么?”看了一下称量室,本以为暂时没单的我看见锦霞正在分析天平前称量,走上前问了问。
“复测的,刚刚能容叫我称的。”我朝本子上看了看,“每个都称0.1g吗?”
“对啊,他是这样说的,我是不会听错的!你要称吗?这里还有一袋要复测,给你!”随即锦霞在桌前拿了一袋子样品递到我的手中,我回了句,“现在没有天平,先放你那儿吧。”然后有些怅然若失地走出了称量室,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旁边的人夹层玻璃中似乎都与我无关,我的情绪仅仅因两句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一开始我就不敢掉以轻心,直在两分钟前我依旧为我的努力认真而鼓掌,我以为我是特别的,而现实又狠狠地回击了我。我突然有种想放弃的念头,我曾经那么专注那想要维护的东西其实并无任何技术含量,我花三个月在学习的工作其实在别人眼中简单得只是新来没几天的员工也能胜任的工作,那种顿识毫无意义的认真会让人有种瞬间崩塌的感觉,想法依旧存在但生活也依旧存在,我开始努力地说服自己,锦霞会得更多我也可以轻松些不是吗?然而另一个可怕的想法立即浮现,轻松背后的意思是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取代。不可取代一词看似很累却很重要,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时间飞速流逝,而后两天我竟觉自个儿那些怅然若失尽是些无病呻吟了。锦霞和阿端还是陪伴着我,工作反倒少了些枯燥,家乐从刚来到现在也有些日子了,早上他说今天他工作的最后一天,我与剑龙就坐在他附近,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他。他望了望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把目光移开了,“你要辞职吗?”剑龙先开口,“26号走,下周一,然后明天又不用上班。”家乐回应道,他穿着一双人字拖走路时声响很大,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剑龙突然转过脸望向我,作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我也皱着眉头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用上班?”
“对啊,公司电脑上看的信息。”
“不是啊,我们是在补中秋节前没上的班啊。”
……
剑龙与家乐又陷入了另一话题,而我还在那些个“26号走”的字眼中无法抽离,离开这个词在他们中间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一提,而我仿佛对这一词显得过于沉重,想想又似乎真真是无关紧要的,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甸甸,坠着我,拉着我。谈话的最后证明明天确实要上班,家乐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又为办离职的事忙乎起来,我没有说些什么,像运湘走的时候一样,我没有表露一丝礼貌性的不舍,这让我多少显得有些冷漠。家乐的离职也许会给每个人还来些不同的冲击或感概,但工作是不允许因此而停止的,一天的工作在家乐穿着人字拖,很大声地走出称量室后开始了。我把锦霞取好的样拿上去二楼的气相室排样,称量,超声清洗,取样,排样,三个月来我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工作,但每天依旧没有百分百的顺利,发生些小意外倒成了件正常的事了,能荣还在给我讲解上机的注意事项,我努力地集中精神跟紧他的节奏,“啊欣,新来的两个人有一个和你一组的叫…..锦霞对吧?”身后传来了林工的声音(实验室新来的主管)。“对啊!”我的目光转向身后的声音。
“你中午问一下她,就说你同学好像打算月底要走你也要走吗?问一下她的意思,如果她们都想走我们这边要准备招人了。”
“哦,好!”我习惯性地回应了一个“好”字,但又莫名被什么击中似的,某些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过客,离开是不可避免的,但幸亏还有难过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