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下的公路在前灯照耀下一直向东延伸,深入看不见的远方,越野车在公路上飞驰,压在标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公路两旁并没有护栏或隔离网,每次经由此路时我都会感觉从车外的黑暗终会扑来什么。我紧盯着车窗外深邃的黑暗,生怕会漏掉突然出现的发光物或飞行器。这短时间与寻光者的接触让我对外面的世界又恐惧又好奇,时隔半年多再次出城我已有些神经兮兮。我向前看了一眼反光镜,卡尔格正在驾驶座上衔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他恰好抬头,看到镜中有些紧张的我,冲着我眨了眨眼。我向后躺会座椅,听着谡谡的车轮声。
“过会儿下了车,你就跟我待在一块儿。”沉默了一下午的百术终于说话了,我看了看他,冲他点了下头。
大约十几分钟后,车子开到了公路的尽头。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是脚下的公路已经停止,再往外就是没有路也没有导航的蛮荒;百米之前是一条岔路,向里开去就是白石。
卡尔格把车子熄了火,史提夫带着我们下了车,手里握着银白色的导航仪,卡尔格跟Jasmin留在车上。百术从车的最后排拿过来那杆追踪器发射枪,抓了一把追踪器塞进口袋。他走到我们面前,冲着天空瞄了瞄手里的枪,对史提夫说:“开始吧。”
史提夫举起手中的导航仪,或手指在上面转了几圈,大声向车里喊道:“可以了!”Jasmin向卡尔格嘀咕了两句,越野车的灯呼一下全部熄灭了,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我不知道我们在黑暗中站了有多久,除几个人站在原地一片寂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我向越野车望去,车中亮起了一个小红点,我想那应该是卡尔格把雪茄点上了。我有些不耐烦,向史提夫建议道:“你试试背面。”史提夫向我“嗯”地回了一下,就又不做声了,我向旁边伸伸手,发现百术还在身边,我心里踏实了一些。我正又要讲话,突然“嘟嘟嘟,嘟嘟嘟”的尖锐声音响了起来,我警觉地向史提夫看了一眼,发现红色的屏幕已经被点亮了,黑暗中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碰,红光又转为白色,导航仪工作了。
“Itworks!(它工作了!)”史提夫向车里大喊一句,卡尔格大声回到:“Alright!(好的!)”“嘭”的一声,越野车的顶端突然发出一束极强的白光直射天空,正是准备发现头上不知什么时候会飘来的机器人的。我深吸了一口凉气,不知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我有些焦虑地向上望去,不知从什么地方会飞来一个发光机器人。如果真的是机器人,这东西会不会有攻击性?它又会不会是一个监视器?我们又会不会被他拍到传送给监视器后面的某个神秘的组织?我仍在仔细搜寻着天上的每个角落,但一无所获。我走到史提夫身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导航仪,或者Jasmin口中的控制器,它仍在发光,但除了显示我们自己未知的指示点并没有第二个光点,但也不像上次的响声越来越急促,只是只有剪短的、均匀的嘟嘟声。
史提夫开始握着手中的导航仪四处走动,黑暗中我看不出他的神态,但从他的脚步声能听出他有些焦急。试验了一会儿,手中的装置还是没有变化,史提夫走到越野车旁对Jasmin说:“不然我们再到白石试试?”“好。”Jasmin简短地说,我们三个又上了车,但史提夫手中的控制器并没有熄灭,代表我们的圆点还在屏幕上孤独地闪着黄光,不时传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嘟嘟嘟”声。
越野车在公路上呼啸,车前大灯直插黑暗,直照到白石进入了视野,史提夫手中的控制器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们面面相觑,开始怀疑这个东西能不能工作。极为镇定的Jasmin此时也有一些坐不住了,她开始不时瞥向窗外,望着远处的天空。
车子在白石的一角停下了,一行人没有下车,所有人都在等Jasmin拿主意。
这次来到白石已是暗黑星球的秋季,透过车窗放眼望去所有的铃蔓都已经枯萎,没有一点光芒;反倒白石下一团团的灌木结出了拳头大的金果,在黑暗中放出橙色的荧光,就像是一盏盏小灯笼。白石仍然冰凉无声,在车大灯的照耀下显得苍白,偶尔一只卡纳帝地松鼠从石头上窜过,吓了我一跳。
“在石头上放个信标。”我的心神被Jasmin平静又突然的一句话拉回到了车里,“懂了!”卡尔格听到Jasmin的指示回到,独自下了车。他走到车后,再走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黑色巴掌大的小玩意。我们看他爬上白石,在石头的最高处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拨弄了两下,小东西就伸出了四条支柱,稳稳地站在了石头上,头上闪烁起了红色的光。他向我们伸了伸拇指,兀自走回了车中。
史提夫手里的导航仪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在空旷寂寥的夜发出孤独的叫喊声,却引不来同伴。卡尔格叼着口中的烟,用手按下了车前面板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突然在面板的中间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显示屏,我一看,这也是个雷达显示板,上面一个红点正在闪光,我再看了看石头,闪光频率一致,我大概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我们刚才在石头上给自己放了一个坐标,现在,我们要深入未知的荒野了。
车子迅速启动起来,我们开始离开公路,在黑暗里复杂地貌中奔驰,我听到了车压过灌木和草地的声音,也听到了车开过河水和碾过沙地,我紧贴着座椅后背,尽量不要自己被卡尔格剽悍的车技抛到半空,同时离开人类到过的地方这么远我内心有一些恐惧,开始不敢向车外看。
正在我们绕着信标一路颠簸巡航,卡尔格突然一脚刹车,没系安全带的我几乎被甩倒了前面座椅的背上,多亏了百术一把拉住我。坐在后排的史提夫紧张地问:“怎么了?”
卡尔格说:“我们找到发光机器人了。”然后就下了车。
我们一齐向前窗外望去,在越野车灯光的照射下,一片铃蔓地上躺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长方体。
那就是我们上次遇见的发光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