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要临近腊月,在京城东郊的太仆寺不远处有一猎场,历来有着年末狩猎的习俗。今日司徒空再次带着一班人风尘仆仆的赶往了猎场,这猎场方圆大约上了百里,不可谓不大。但猎场周边都安排了不少的官兵巡查,每年到了年末时更是守卫森严,毕竟当今皇上那时候也要来凑一凑热闹,天下谁的命都可以不值钱,但皇上的命便是天命,这些底下做官的哪个敢掉以轻心,万一在狩猎途中蹦出个乱臣贼子来,怕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司徒空一行人只得在外围游荡,不敢深入丝毫,毕竟那些不可多得的山珍野味是过些时候留给年末狩猎时的大姘头,司徒空只不过借着巡查猎场的幌子来外围掩人耳目罢了。
在太仆寺的另一名与司徒空这监马一职不相伯仲的罗中厩,也知晓这新上任的司徒大人有着每日出猎场一游的习惯,这位驻守此地多年的老中厩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人本来是当年风家军中的一名校尉,在最后那次奠定南楚大局的战役中受了重伤,左脚更是被冷箭钉中了膝盖。本来风将军有意让这位军功不小的老卒直接升为将军一职,虽说不是不可逾越的上将军,但也算戎马一生后能在相对太平的南楚过得风光些。
但这老卒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战马早已在战场死的不能再死,两军对峙,几个来回的冲锋后,战马早已被碾成一滩肉泥。要不是他手下抢救及时,现在怕是早就去下面陪那比媳妇还珍贵的爱驹去了。
再后来听说风大将军要封他做个将军,当时正值南楚新建,对于风将军对手下的册封,朝廷以司徒家司徒曜为首的官员集体在皇上面前弹劾了风将军不下十次,但老皇帝每次都只是口头上说等风司马回京后,自有处置。司徒曜为首的“潭“党也不再自讨没趣,只得在私底下痛骂这大司马拥兵自重,完全不把当今天子放在眼里。
但将军一职落到如今的罗中厩手上后,罗中厩只做了三天的将军便告老还乡了,其中原因便不得而知,后来现在的皇上设立太仆寺之后,也不知这罗将军从哪儿又冒了出来。只是现在在那些边塞将领口中落了个罗三马的绰号,不过这罗中厩也不介意,勤勤恳恳的在太仆寺依旧为南楚忙活着。
到了外围后,司徒空带着一行人先是纷纷下马,然后司徒空转头犹豫了下,便阴沉着脸道:“马厩里的小黄儿呢?你怎么跟来的。”
那脸上长了些雀斑的瘦弱小孩立马跪下拘谨道:“启禀大人,小黄儿昨日偶感风寒,实在起不来床,所以小黑儿就想着大人出门没有个洗马喂草的下人,就撞着胆子跟了来。”
司徒空仔细打量这年纪不大的孩子后,不耐烦的挥手道:“嗯,起来吧,一会儿我们几人要去左边林子里,你就留在这里看好马。”
“嗯,小黑儿知道了。”
这小黑儿正是在苍梧死活要跟着陆子白的小麻雀,至于怎么就到了太仆寺,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偌大的猎场不仅可供骑马游猎,还有片林子可供步行捕猎,比如一些个喜欢生在在树林的灵猴,各种鸟禽,甚至一些将种子弟还喜欢徒手抓蛇等。但一般这些都是小姘头,焦点还是皇上那头,总得来说,皇上在哪片林子也好,草地也好,哪里便是主场。
几人不紧不慢的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司徒空突然叫来一随从,然后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那随从便开始往回走。
那私底下被笑称独眼瞎的随从故意放轻了脚步,然后躲在一灌木丛里偷偷的向外看去。小黑儿此时正背对着这独眼瞎,正擦拭着马肚子的手突然顿了顿,然后一切如常,擦完马监大人那匹马后,又随手喂了些干草。
小黑儿一边喂着马儿一边哼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小曲儿,然后自言自语道:“小黄儿啊小黄儿,你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却要是这个时候,害的小黑儿我跑了这么远来服侍大人,还好小黑儿我聪明。”
正在这独眼瞎疑惑时,见小黑儿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饼,两只黑乎乎的手在木桶里随便清洗了下,然后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正要三两口解决这张大饼时。
“等等。”突然从后面的灌木丛里走出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卒子,这卒子小麻雀也不陌生,仗着好歹也是个佩刀的护卫,经常在太仆寺里欺负他们这些在马厩里的下人。
独眼瞎一脸坏笑道:“小子,叫小黑子是吧?”
小麻雀有些胆怯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大截的魁梧汉子,唯唯若若的点了点头,不经意间把手中的大饼藏在了背后。
那独眼瞎走到小麻雀面前时一脚就踹中了他的肚子,然后顺手捡过地上的大饼,一脸嫌弃的朝着小麻雀吐了把口痰,小麻雀只得用衣袖护主了脸。独眼瞎走到一旁的大树下,背靠着大树,然后也是伸手轻轻拍了拍粘上些尘土的大饼,几口就给吃了个精光,还不忘舔了舔手指。
只是他不知道那衣袖下的小麻雀却是狡黠的一笑,然后起身又开始对着几匹马忙活起来。那独眼瞎也没有再去理小麻雀,只是无聊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命运还悲催的小子在一旁擦拭着马匹,看着看着,独眼瞎便觉得有些困了,然后想着反正这小子是个小傻子,想来也不会出什么篓子,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小麻雀等了会儿,见那汉子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依旧小心的朝独眼瞎走了去,临近独眼瞎几步远时,这独眼瞎突然转了个身,吓得小麻雀连退了几步,只不过这独眼瞎只是扑了个空,彻底躺下后开始打起来呼噜。
小麻雀本想过去踹上几脚,但想了想还是没有下手。
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小麻雀便蹑手蹑脚的穿过灌木丛,沿着独眼瞎来时的路慢慢靠近。
不多时,便见前面有几个人影,小麻雀本想再上前几步。
“吱呀。”
“谁?”
一随从当即往身后瞧来,只见一颗青木树后面蹦出只灰兔子,这随从又惊转喜,正想伸手去抓住这只大肥兔子,便被司徒空一个冷眼吓得缩回了手。
小麻雀捂住嘴巴,轻轻的缩回了脚,然后猫着腰清理了下四周的枯木枝。本想再次靠近些的小麻雀突然发现头顶上有几只麻雀歇息在树枝上,然后眼珠子转了转后,自个儿偷偷窃喜了下。
几只麻雀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飞了去。这时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瘦猴子,小麻雀这才绕过眼前几颗大树,看清了司徒空一行人。
”他娘的谁啊?还让老子睡觉不?“
独眼瞎骂骂咧咧的醒来后,看见一旁手足无措的小麻雀,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正准备起身教训这小子时,小麻雀赶紧退后几步,然后冤枉道:“军爷,不是小黑儿故意要叫醒您,您都睡了大半个时辰了,万一回来让大人瞧见了,那......”
不用小麻雀接着往下说,这独眼瞎就缩回了手,有些疑惑的拍了拍昏沉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娘的,咋就睡了这么久。”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灌木丛中传来,独眼赶紧朝小麻雀做了嘘的手势,然后便甩了下脑袋,挺直着腰板,像是在迎接一位大将军似的。
司徒空骑上马后,看了眼正在收拾马具的小麻雀,便带着一行人原路返回太仆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