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到了约定期限,这日猛L县城北处搭了两个大棚子,另有约莫百十号一身劲装的甲士驻守在此地。而那特意从京城而来的王內史正眯着眼看着从不远处而来的司徒空与古和安两人,两人不急不慢,身后跟着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马车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前些日子收购而来的宁乡贡米。
马车在离王內史三丈之外停了下来,两人下马后步行走到王內史身前作揖道:“见过內史大人。”
王內史罢手道:“两位不必客气,这每年一次的贡米收购也有劳两位了。”
司徒空一脸灿烂的笑道:”还要劳烦王大人亲自跑一趟,以后这事交给下官便是了。“
“这可不行,别的地儿我倒是不必亲自跑一趟,这宁乡米几位娘娘甚是喜爱,还是得周全些才是。”王內史也不继续和司徒空寒暄,转而问道,“听说这高要的宁乡米今年糟了虫灾,产量锐减,不知古老板今年的收购是否顺利,若是达不够也无妨,只要不是差太大,皇上那儿,我自会为古老板说几句话,想必皇上他老人家也不会计较的。”
古和安挺直了大肚子底气十足的道:“王大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次高要虽然糟了虫灾,但也及时遏制住了灾情的蔓延,再说我也提前就与那些员外说好了,手上的米大多都留给了我,应该比往年只多不少。”
“呵呵,古老板办事真是尽心尽力啊,如此甚好。”王內史这时瞧了瞧两人身后的马车,看来古和安说的不假,十几辆马车每辆都装的满满的,有些只麻袋就像那怀了胎的妇人肚皮都要撑破了似得。
不等王內史说话,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好些年的司徒空见王內史收回视线后,便立即用胳膊拐了下古和安,古和安得到示意后,这才大声喊道:“伙计们,都把米运到前面那个棚子里,都给老子小心点,谁要是敢打翻一粒米,老子马上让他卷铺盖滚蛋。”
古和安说完后,便同两人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来,三人站在一旁,也没有再搭话,看来这司徒空说的不错,与王內史确实交情不深,或者说几乎没有交情可言。
那些个搬运的伙计在马车停下后,便开始了最后的卸货了。一个一脸黝黑的粗壮汉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瞧得两旁都有手持长矛的甲士后,也不敢再偷懒,自个儿就扛起马车上一袋米小心的往棚子里走去。这汉子走了几步见身旁跟来一伙计,便压低着声音问道:“哎,兄弟,这干嘛还要往棚子里卸货啊?直接把米连同袋子交给那些个军爷不就完事了吗?”
那比起粗壮汉子瘦弱不少的少年鄙视了这汉子一番后道:“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吧,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宁乡米准得在这棚子里称过斤两后再重新装袋,期间那些个质量不好的,比如泛黄的厉害了,长了几只小虫子等等都会无一例外的全部给扔了。”
然后这小子轻轻的靠近粗壮汉子道:”一会儿等那些军爷运走了货可别走了,那些扔了的宁乡米也能卖个好价钱呢?咱两留下了,嘿嘿。“
这粗壮汉子一听便来神了,这搬运了一天的活儿,指不上还不如这小子说的来钱快呢,最不济拿回家自个儿吃,也总比偶尔全家饿着肚子来着强吧。
正当两人叽叽歪歪时,那棚子口的甲士见两人唠唠叨叨的,便一脚踹在那粗壮汉子屁股上道:“费什么话,快进去。”
那汉子赶忙双脚微微分开,脚趾紧紧的贴在了地上,这才稳住了身形。旁边那小子吓得汗水直流,我可比不得那汉子来的结实,这一脚要是踹在我身上啊,保不准要落个狗吃屎。
过了会儿,见宏兴商会的贡米都全部都装进了棚子后,三人这才走了过去。这时一甲士小跑过了来,双手抱拳道:“大人,全部都装好了,就只等大人吩咐验收了。”
王大人点了点头。
这时三人也围了上来,只见一个身穿麻布的老汉站在事先搭好的台子上,看似上了年纪的身子顺手便提起一袋米拦腰搭在一个大斗子上,接着一把匕首插在袋子口划开一道口子,那米粒就如竹筒倒豆子般花花的流入了斗子里。
下方便是一个比寻常人家大好几倍的簸箕,米粒从斗子下方缓缓的流出,几个老农便一边抓起米粒,一边检查着米粒成分的好坏。
几位老农时而捡起一两粒米,凑足了一把后就往外扔,几番过后,周围的地上便逐渐堆起了一小层米粒了,这看得刚才那汉子也是有些动心,这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当最后一担米流入簸箕之后,只见那斗子下方本该是白花花如流水般的线条里,竟然出现了些黑色的小点,这白里透黑的,格外显得扎眼睛。司徒空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古和安,此时古和安也是有些纳闷的表情,但司徒空也不好多问,毕竟这一旁的王大人都没说话,自己也不便先开口。
开始还好,只是偶尔有些黑点流入簸箕内,接着便是整个黑里透白了,反而米粒好像成了陪衬。几位老农也不再挑挑拣拣,而是捏起黑色的小点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虫子。
“大人,这一担米都被这些虫子糟蹋了,不过老汉种了这么年庄家,还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小虫子。”老农说完后便退下了。
王內史面色如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满,只是转头问道:“司徒大人,这怎么解释?”
司徒空赶紧回答道:“王大人,在从高要运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全部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有虫子啊,古老板,是否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古和安此时见司徒空正朝着自己使眼色,便咳了声道:“王大人,可能是伙计们把隔壁老粮仓的袋子不小心弄错了一袋,回头我就让人查出是哪个不长眼的伙计,大人无须多虑。”
“司徒大人,你怎么看?这高要的宁乡米收购事关重大,如果出了岔子,你我在几位娘娘面前都讨不了好。”王內史依旧古井无波。
司徒空看了眼古和安,见后者并无异样,便咬牙道:“此事我司徒空愿全权担保,大人尽可放心。”
王內史这才道:“既然司徒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多言,来人,吩咐下去,把米都装好了,等徐老板的军粮到了便上路。”
司徒空一听王內史这话,特别是最好那句徐老板的军粮,便有些疑惑道:”王大人,这徐老板今年改交军粮了?“
“呵呵,想来是徐老板知道今年宁乡米收成不好,便提前向我说了此事,我也征询过皇上了,皇上还说徐老板知道为他老人家分忧,因为这次徐老板可是主动拿出了六倍的军粮送往西塞边防,而只拿了一层的银两。”王內史对此也是有些赞赏。
古和安脸上有些阴沉不定,着实想不到这胖子竟然这么果决,但这样一来,在京城的布匹生意,以后有几位娘娘的照顾,想来这胖子也斗不过自己了。
而司徒空却是有些怒火,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这古和安先前还与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徐鹏程不会放弃这贡米收购,顺和商会与宏兴商会两家在生意上的事自己并不是太关心,本来想着到了皇上面前不说别的,怎么着也得让徐鹏程吃几年牢饭,这下全泡汤了。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徐鹏程上报王內史改交军粮一事,自己的就怎么一点也不知情,本来就防着徐鹏程这招,所以在徐府周围布的眼线也是不少,甚至徐府中的几个下人也是前些日子悄悄安排进去的,如此看来,还是低估了徐鹏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