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塘，是中国五大牧场之一，我自幼生长于那曲，说句实话，对于羌塘地区的凶险也只是道听途说，自己并没有亲自来过。
陆梦婉的出现，对于我来说，惊喜万分，在她的央求之下，尽管犹豫了许久我还是答应她去羌塘。这一天早上，我一大早便带着萨吉来到凯旋酒店，在酒店大厅坐了一阵子，门外突然出现三辆越野车和一辆房车。车子到来，没多久陆梦婉便从楼上下来，看到我呆呆坐着，她脸上虽然有些惊愕，但是她看上去还是很平静，给我报以一笑。
“小陆，好久不见，最近可好？”门外走进来三个大汉，为首的那人看到陆梦婉后招手喊道。我扭头看着三人，三人均是平头，身材高大，脸上的表情很冷酷，举手投足看上去很像军队里的人。我心里暗暗吓了一跳，陆梦婉居然认识军队的人。
为首的那人年纪在四十出头，估计是个长官，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外面车队旁还站着几人。陆梦婉在那曲待了那么就为了等这支部队吗？希望我没有猜错。
陆梦婉这时候向那三人介绍我说我是这边的向导，我不以为然，显然在陆梦婉心里我算是可有可无的人。这三人，为首的叫廖长军，他身后两人，皮肤稍微黑一些的叫石头，另一个叫大鸟。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是商会的，平时很喜欢探险旅游，和高盛寒是好友，这一次是受陆梦婉所托到羌塘寻找失踪了的高盛寒。
我总感觉这些说法很敷衍，但是又如何？唯唯诺诺地跟着他们上车。然而，车子开动的一刹那，不远处传来雪獒白玛嗷嗷的叫声，我身边的萨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白玛一唱一和嗷嗷叫起来，正想责备萨吉几句，一条身影出现在车窗边上，那人伸手敲了敲车窗，我看见是卓玛，招手让司机把车窗摇下，卓玛说道：“你别想自己一个人跑掉，你们不是去羌塘吗？我也去。”
“卓玛，别闹了，回家去吧！谁告诉你我们去羌塘呢？这里没你的事。”我显得很惊讶，卓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卓玛嘟着嘴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不管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跟着你，我也不小了，你别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无语了，你跟着只会是累赘，我们不需要你，再说你去羌塘做什么？”
“我去挖虫草。”卓玛显得很委屈，努着嘴巴想了想说。
“好了，你们俩别争论了，卓玛不是医生吗？我们正好缺个医生，再说了，我自己也缺个女伴。”坐在副驾驶上的陆梦婉扭头说了一句。我想了下，女神发话，岂敢不从，推开车门让卓玛和白玛钻上来。
我们行走了大概四个小时，车子沿着山路缓缓行走，一开始路还算平坦，越到后面路已然不是路，只能在平坡戈壁上面咆哮着前行。我想，如果不是廖长军这伙人的越野车性能不错，我们早就阴沟里翻车了。
翻过一块大戈壁之后，迎面而来是一座幽幽的茂林。司机石头将车停下来，伸着脖子往前面看了一眼后说：“没有路了，要徒步了。”
“行，下车搬东西吧！”廖长军伸手拍了拍大鸟，两人一同下车。我和陆梦婉、卓玛的车在后面，前面的停下，司机陆梦婉跟着停下车，看到廖长军下车，探出脑袋问道：“没路了吗？”
廖长军叉着腰说：“只怕要步行了。”
陆梦婉缩回脑袋对我说：“索男，没有路了，步行你有没有问题？”她表情很严肃，我哪里敢不同意，倒是卓玛，她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我对卓玛说：“你呢？”
卓玛说：“没事，来都来了，我总不能回去。”
陆梦婉说：“好了，下车吧！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带上，天快黑了，咱们马上出发。”我有些不明白陆梦婉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明明可以等第二天天亮再走。但这一次我没有决定权，陆梦婉爱咋样就咋样。陆梦婉下车去，我和卓玛，还有我们的藏獒萨吉、白玛一起下车。廖长军他们已经忙碌起来，我走过去，看到大鸟背起一个电器，电器稀奇古怪，看不出所以然，他告诉说这是最新的搜救设备，能定位高盛寒失踪的地点。
我对这个不了解，也不想多问什么，因为大鸟他们看上去毕竟是专业人士，我总不能在他们面前显露自己的无知。大鸟把搜救设备背起来，廖长军从车尾箱里面拿出一把卡宾枪递给大鸟，我吓了一跳，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头？军区的吗？武警的吗？跟着廖长军带出一把手枪和两把麻醉枪，手枪藏在衣服里面，麻醉枪则交给司机石头。
石头不过瘾，又从车尾箱里面拿出两把匕首藏在军靴里面。我看着他们的车尾箱，这显然是个武器库。看到我眼巴巴的，廖长军对我笑了笑说：“兄弟，需要防身工具吗？”
他们竟然叫这些做“防身工具”，我撇撇嘴说：“不需要，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行，有啥事我们会看着你的，你负责给我们找找路段就行了。”廖长军说完从车里拿出一个大包袱递给石头，看样子是帐篷之类的。为了表示我不能只看不做，我跟廖长军要了一个帐篷包，背起帐篷包，略沉，廖长军笑道：“里面还有我们的食物。”我笑嘻嘻地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分工之后，粗重活儿我们几个男人负责，陆梦婉和卓玛负责背一些水啊之类的。一切准备就绪，两辆价值不菲的越野车被我们置之荒野，接着我们便往密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我也不想问身边的人，我显得比较沉默，一路走着一路看着不停地打闹嬉戏的萨吉和白玛。
廖长军、石头、大鸟三人走在最前面，他们倒是有说有笑，说得方言，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嘀咕些什么。卓玛也是一声不响地跟着我，陆梦婉走在最后面，她看上去心事重重，我能理解她，自己最爱的人消失不见了，那种痛苦可想而知。不过，我觉得她是个勇敢的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惜到羌塘来冒险。
这一块地方别说陆梦婉这些外人，就算是我们这些本地人至今也还没有把它征服。
前路漫漫，我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高盛寒并救出他。
天色很快变得暗淡下来，路途变得坎坷不少，进入林子中间一个小草坡，打头的大鸟挥手叫道：“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再继续。”
没有人反对他的决定，毕竟走了那么远，大家都累了，我倒没啥，卓玛和陆梦婉两个女人已经显得有些呼不上气来。我们一伙人聚在一起，把行李卸下来，大鸟和廖长军开始搭建帐篷，石头则去准备晚餐。
卓玛和陆梦婉坐下休息，萨吉和白玛很调皮，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大自然生活了，一到林子里面，这边嗅嗅，那边闻闻，闹得很欢，偶尔他们俩还能抓到一两只高原野鼠、小松鼠、东沙狐啥的。
我想去给廖长军他们帮忙，但我总是融不进他们三人，最后只能来到卓玛和陆梦婉两个女人这儿，坐下之后我擦着汗说：“好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途，挺累了，你们俩还顶得住吗？”
“这根本不算什么。”这话从陆梦婉口里说出来，我有些意外，以前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娇滴滴的北京女孩，现在看来，她确实有些变了。
我问卓玛：“你呢？”
卓玛不说话而是站起来，看着黑漆漆的林子突然弯腰拿起一把手电筒说：“我四周走走，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她说完一头钻进林子里面去。藏北的树木不高，植被、树林面积也不大，林子也不算茂密，不像是热带雨林，里面能有啥好东西呢？
我无奈地看着卓玛，卓玛已经招呼起萨吉、白玛两条藏獒埋没在林子里面。陆梦婉笑了，我不以为然，她说：“她很讨厌我吧？”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瞎子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你老粘着我，她心里不乐意但又不敢说出来只能默默地跟着你了，她对你也算是用心良苦。”陆梦婉带着一丝讥笑的语气对我说。我苦笑一番，这话从何说起呢？我和卓玛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陆梦婉说得对，也许我也是对的。
我刚想反驳，陆梦婉说道：“去看看她吧！一个人女孩子容易有危险，你四周瞧瞧，这种地方难免有什么野兽出没。”她倒是提醒了我。
我立马起身追着卓玛进林子里面去了。拿着手电筒在林子里面一边走着一边喊着卓玛的名字，可惜卓玛一声也没有回应我，奇怪了，就连萨吉也消失了吗？萨吉一般听到我的声音都会来到我面前，这一次有些不对劲，难道真的遇到什么猛兽了吗？听老人说过，藏北的林子里面常有棕熊这类的大型攻击性动物出没。
茫然看着四周，昏暗的林子静悄悄的，黑暗处似乎隐藏着无数杀机。我有些着急了，继续喊着卓玛的名字，一路走着，当我忧心忡忡就要抓狂的时候，前面亮出一丝光芒。
我知道是卓玛的手电筒，光芒一动不动，难道出事了吗？卓玛被害了吗？萨吉和白玛呢？也毫无声音。我吓得拔腿就跑过去，希望我想错了。到了亮光的地方，三条黑色的影子跪在我的面前，我叫道：“卓玛，你们还好吗？”
前面传来一声“嘘”。
我慢慢靠近，卓玛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小心翼翼。萨吉和白玛乖乖地蹲在她身边，一动不动，一声不响。我探出脑袋，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在卓玛面前原来摆着一段已经腐烂了的枯木，枯木上面长满了血红如疮的小蘑菇。蘑菇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滑亮，血色的模样令人感到畏惧，不用想就知道这属于毒蘑菇，可卓玛为什么如此钟情呢？呆呆地看着血色蘑菇。
俄顷，卓玛把身上的袋子打出来，然后找来一根树杈，把袋子放在蘑菇底下，用树杈把蘑菇一颗一颗地打掉。看着蘑菇一个一个地掉进卓玛的袋子里面，我笑道：“要来做啥？”
“这是罂粟蘑菇，有麻醉作用。”卓玛回答着，她已经把十几颗小蘑菇打掉，很满意地把蘑菇收入袋子，“你怎么来了？你不陪陆梦婉吗？难道是晚饭做好了吗？”
“我担心你们，所以……”我一片好心。卓玛站起来说：“你不需要担心我，你把心思放到陆梦婉身上吧！她才是初来乍到的人。”她说完叫着萨吉和白玛一块往营地跑去。我感到无语，好心当作驴肝肺，卓玛性格是这样子了，我能有啥办法？
回到营地，廖长军他们已经把帐篷做好，晚饭也准备得差不多，尽管没有在家里那么好，但是这种环境这种情况，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来之前谁都得有这种觉悟，因此晚餐还算愉快。
三个帐篷，陆梦婉和卓玛一个，廖长军和石头、大鸟三人一个，而我则跟萨吉、白玛这两条藏獒住一起。我本以为廖长军、石头、大鸟三人其中一个会和我在一起，那样子也好摸摸底，最后我失算了，和萨吉、白玛挤在一起，辗转反侧，觉睡得断断续续。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听到隔壁帐篷里面传来陆梦婉的惨叫声：“蛇！蛇！有蛇！”
我机灵地将萨吉和白玛叫醒，奔出帐篷，廖长军他们已经冲进陆梦婉的帐篷里面，卓玛和陆梦婉被带出来，廖长军则在里面寻找蛇的踪迹。陆梦婉嘴巴里面还在哆嗦：“蛇，白色的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蛇。”
“白头蛇？”我满脸疑问，我好像没有见过这种蛇。
“我也看到了，好像是藏地白头蝰，像是小蛇，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卓玛说出来的时候显得很淡定。“藏地白头蝰”出现在我耳朵的时候，我心里面已经生出一丝恐惧，这种蛇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据说比眼镜王蛇还毒还凶，而且喜欢成群结队生活，属于群居蛇类，在藏北地区是属于人见人怕的毒蛇之一。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我难免有些忐忑，心中保佑卓玛看错了，晨曦昏暗，她又在睡梦之中，我想，应该是看错了。
“找到了，的确是一条小蛇。”廖长军从帐篷里面走出来，右手里面捏着一条白头小蛇。
我走近一看，小蛇中指大小，一尺来长，脑袋呈三角形，白洁如雪，吐着血色信蕊，真的和卓玛说的一样，这条小蛇正是凶蛮毒辣的藏地白头蝰。
我脸色发青，对廖长军道：“把它放了吧！咱们赶紧上路。”
廖长军哪里理会我的话，拿着一把匕首唰的一下把小蛇白色的脑袋给截下来了。看着小蛇不停扭动的无头蛇身，我知道麻烦大了，小蛇的血肯定会引来附近的白头蝰。小蛇好对付，成年的白头蝰可不是那么好对付。
我钻进帐篷里面收拾起来，看到我那么慌张，廖长军他们不以为然。后面在陆梦婉的催促之下，他们才懒洋洋慢吞吞地收拾行李。
收拾好了之后，我发现萨吉不知道去哪了，喊着萨吉的名字，不一会儿，萨吉飞快地从草丛里面钻出来，它嘴巴里面叼着一条手臂大小的蛇，蛇在萨吉的撕咬下不停地扭动，身体就要盘成一圈，看到蛇脑袋呈白色。
我对萨吉叫道：“萨吉，别去碰那玩意。”
萨吉哪里听我的话，和那条白头蝰纠缠起来。我有些气愤，卓玛在我身后叫道：“蛇，好多白头蝰。”另外一边的陆梦婉也尖叫起来。在营地的四周，一条又一条的白头蝰蜿蜒而来，有小如指头的也有粗如胳膊的。密密麻麻的白头蝰发出一阵阵咝咝怪声，令人头皮发麻。
我看向卓玛和陆梦婉，她们两已经愣住。那边的廖长军则抽出一把卡宾枪，二话不说就往袭来的白头蝰群射击。蛇眼看就要过来，我叫道：“快背上东西先离开这里再说。”石头和大鸟也看出不妙，纷纷把收拾好的搜查器、帐篷这类的背起来。
“你们俩跟着石头他们走。”我对卓玛和陆梦婉说。
她们这才回神，背起自己的物品跟着大鸟他们俩往营地的另一边跑去。看到他们离开，我对开枪扫射蛇群的廖长军说：“咱们也走吧！”话未完，一条白头蝰已经如同一支长箭般往我扑过来，被这种毒蛇咬了，不出半个小时立马会死掉，荒山野岭的根本没法治疗。
我吓了一跳，好在一条影子挡在我面前把飞来的白头蝰撕咬住。看到是萨吉，我感动欣慰，然后蛇群慢慢靠过来，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条。廖长军即使手里有枪，蛇也被他杀死不少，但是子弹哪里比得上蛇群数目。廖长军没多久便被蛇群困住。我对萨吉挥手叫道：“去帮一下他。”
萨吉很听话地跑到廖长军面前，此时，廖长军惨叫一声，显然是被蛇咬了小腿一下。我赶紧过去扶住廖长军，看到廖长军的小腿已经流出血了，我恨恨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别管我，你去找他们吧！我为你挡一下。”廖长军绷着脸叫着。
看到他一副不畏死的样子，我一把将他拉住，拖着他往卓玛他们的方向快步走去。白头蝰们爬过来，萨吉则卷进了蛇群里面，它像是一个英勇无畏的战士，锋利的爪牙把无数的白头蝰挡在前面。我回头看了一眼萨吉，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凶悍的萨吉，虽然有些担忧，但是我相信它。廖长军还低声跟我说：“你的獒犬怎么办？”
“放心，萨吉会照顾好自己。”我正说着，本来已经跟着卓玛离去的雪獒卓玛突然掉头跑了回来，它加入了萨吉为我们抵挡那不断涌过来的藏地白头蝰。
有萨吉和白玛的帮忙，我很快就扶着廖长军离开了营地，到了一条小山溪边上，我把廖长军放下，廖长军有些昏迷，我拍了拍他的背脊他才有些响应，说道：“我是不是死定了？”如果卓玛还在这里的话，她也许能帮忙。
抬头四周看了一眼，卓玛她们已经不知道去了哪？茫茫四野只有我和廖长军两人。我不紧不慢地廖长军的裤腿撩起来，看着他小腿上的蛇牙压印，鲜红的血已经在慢慢地转变成为青色的血。我急忙从小溪里面捧了几捧溪水给他的蛇牙牙印清洗。
廖长军摇着头说：“没用的，想想其他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