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天地之间充斥着和煦的微风与暖意,一切都在散发着活力和生气。
靠山镇,一个落地面积数十平方公里的中型城镇。
太阳已入西山,霞红般的光彩从西方而来,照射城镇。
但是有一条长街之上,只有一扇朱漆大门,巨大的铁钉被染成红色。
当然也只有一户人家。
华贵木制的大门紧紧合拢,散发着巨大的威势。两名黑衣侍卫立于门旁,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青年。
李虚中红衫长衣,腰间佩刀,立于门前,沉默不言,看着大门。
他今日已经做好了准备,拿回那东西,然后踏上那条堕落或者飞升的可怖荆棘之路。
对面的黑衣侍卫不言不语,他却不甚在意,不说话,也不作出任何的反应。
大门忽然之间打开了一条缝隙,发出了沉重的回响。
从门后走出了一名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盯着李虚中,眼神好奇,笑容烂漫。
可惜李虚中对此毫无反应,黑衣侍卫反而身形抖了一下,面色奇怪,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喂,你就是来找大姐的那个人?”少女见李虚中对他不理睬,也不甚在意,对着他叫道。
青衫飘扬,露出了腰间的长刀,他不发一言,缓缓点头。
“我大姐说了,她今天不见外客,你还是回去吧。”
李虚中不发一言,依旧点头。
看到李虚中点头,少女满意的笑了笑。
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移动,停在原地,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
见他毫无离开的意思,少女脸上洋溢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我很不开心”的表情。
她很不满的叫道:“喂,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
李虚中点头。
“那你还不离开?”少女感觉自己被人欺骗了,脸颊鼓起,很不满的盯着他。
李虚中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只有眼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瞳之中倒映着血液般的火,还有刀。
刀?
少女笑着挠了挠头,心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感觉,他的眼瞳之中会有刀。
但是就是如此,任何看到他眼瞳的人,都会感觉到他的眼中有着一把刀。
锋利而刺眼。
不再关心前面的问题,仿佛那仿佛刀刃般的眼瞳就是最好的回答,少女继续问道:“喂!你是不是哑巴呀?”
黑衣侍卫脸色已经变了,腰间的长剑在瞬间就已经出鞘,闪烁寒光,将那个少女挡在了身后,尽管少女的性格有些恶劣,经常对着他们做一些恶劣的恶作剧,但是这是他们还是十分喜欢这个活泼的小女孩的。
他们握剑的手掌却在微微颤抖。
因为一股仿佛血海般的杀意已经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那杀意重若千钧,压制的众人无法动弹。
夕阳洒下的霞红,在他们眼中仿佛升腾的血液,令人惊惧。
一瞬间,天地仿若修罗道。
少女脸色发白,大大的眼睛之中突然布满了惶恐,仿佛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身体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住了。
铺天盖地般的杀意忽然之间就消失了,使得少女和两名黑衣侍卫险些认为先前的杀意是一场幻觉。
“呼~”少女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好险,好险,还以为要被杀掉了呢……”
随后,她的眼睛就开始闪烁亮光,看着李虚中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宝。
此时,李虚中在缓缓点头。
对于少女上一个问题,他给的是肯定的回答。
他的声带,早在一次劫难之中,在他的惨叫声中,断裂。
因为无法承受惨叫的频率和强度,生生地被撕裂了。
少女脸色一变,身体愣在了原地,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对方的腰间。
在他的右腰之上,束着一把环首刀,刀束右腰,说明对方善使左手刀。
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人的外号叫做“默刀”。
沉默的默,血刀的刀。
那人便是一个哑巴。
那人也是使左手刀的。
那人还血屠了数个山寨。
那人青衣被血染红。
少女看向了李虚中的长衫,血红的颜色,仿佛未干的血。
黑衣侍卫的脸色同样剧烈地变化。近来几日,附近的城镇,没有几个人是没有听过默刀的名号的。
从不说话,从不开口,从不出声。
一个在无声无息之中挥舞着刀锋和血液的妖魔。
下一刻,大门忽然被拉开了,那仅供一人侧身而入的缝隙被拉开到了极限。
仿佛管家般的仆人带着几名青衣小厮恭敬地打开了大门,向他行礼,躬身请其入内。
李虚中再次点头,他似乎从来都是这般从容不迫的姿态,只有在别人刺到他痛苦回忆的时候,才会爆发杀意。
声带被撕裂的回忆就是痛苦的,更痛苦的却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不在乎别人称他为哑巴,但是他痛恨变为哑巴的那段时光中发生的事,而哑巴二字总使得他会想到那段时光。
他踏前一步,踩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之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缓缓前行,进入门内。
黑衣侍卫在他经过的时候,抽动了一下鼻尖,脸色煞白。
鼻尖传来的浓厚血腥气使得他的大脑都开始眩晕。
这……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沾染到这种程度的血腥气息?
没人知道答案,包括李虚中,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李虚中缓缓的进入了门内,一名留下来的小厮恭敬地来到少女的身边,弯腰道:“大小姐请小姐回房内歇息。”
少女忽的惊叫了一声,仿佛被惊醒般的看了看周身,随后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人呢?他去哪里了?”
“回小姐,他去见大小姐了。”
“我也要去!”
……
大厅之内,曲佳琴端坐在首座之上。
大厅很简洁,各种装饰简单的摆放在各处,墙壁之上没有任何的挂饰,只有正对门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山水之画。
画中山水飘渺,仿佛有仙人居住。
曲佳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幅山水之画,内心苦涩。
但是转过头之后,她的脸上已再无忐忑之色,作为一家之主,她不能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在父母逝去之后,自己便是家中的支柱,而支柱只能是坚硬的。
在这个没有男丁的家中,她是家族的继承者。
作为一名女性,她已经做到了令所有人都为之叹服。
现在她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必将带来一些改变,但是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忽然,管家快步走了进来,来到距她数尺的距离之后停下,躬身道:“大小姐,他已经来了。”
来了么……
曲佳琴抬起头,神色肃穆而威严:“带他进来……”
管家退去了,再来之时身后已经跟了一名红杉长衣的男子,走动之间,长衣摆动,露出了其下掩盖的佩刀。
佩刀入鞘,束在了右腰腰间。
曲佳琴莹莹起身,恭行一礼道:“公子请坐。”管家同时无声的离开。
李虚中点头,入座。
曲佳琴折身入座,道:“公子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李虚中此时正看着旁边的桌几,上面摆放着一杆硬笔,还有一沓白纸。
这是曲佳琴知道他无法开口,故意摆放在这里的,以使得两人交流。
李虚中楞了一下,从地球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十几年来,他的手只握过刀,从未摸过笔。
一直以来,他从未与人交流过,交流的感觉只是存在于记忆的最深处。
生活之中所需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准备的,吃饭,喝水,穿衣,行路。这些他自己都可以做到,不需要外人,也就无需和外人交流。
孤独,寂寞。
只有在握刀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实感。
这一生,唯刀而已……
“姐姐,姐姐!”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从外面传入了大厅之内。
李虚中回头望去,见到那个门外时的少女此时正欢悦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面色焦急的管家。
“小姐,不能进,大小姐正在和客人谈话呢!”
环首刀,在大脑思考之前,就已经从腰间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在面对变故的的一瞬间,握刀,这已经化为了他身体的一个习惯和本能。
不是敌人么……
缓缓地收回了手中的刀,他低下头,看向了桌几上面的纸笔。
他感觉,端坐在主位上面的那个女人,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对方给他的印象使得他相信对方的处事能力。
现在,他所要思考的是如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曲佳琴此时心中十分的无奈,暗道这个小丫头性子实在是太洒脱了,也不看看对方是个什么人,就要胡乱闯入。
瞥了一眼看向纸笔的李虚中,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保持着威严的神色,对准跑进来的少女道:“香影!怎又此般胡闹!此处非你撒泼之地,速速向公子道歉,而后回房思过去吧。”
严厉的语气使得奔跑的少女一顿,抬起头来之后,双眼之中便已经蕴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得。
曲佳琴内心一阵无奈,这小丫头又在装哭!真是……
正待开口,指示管家将她拉出去时,曲香影已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曲佳琴此时已然以手扶额,似乎头痛不已。
李虚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吸引了过去,转过身,看向可怜巴巴的少女,他又看了看主位上一脸无奈的曲佳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旁人在场。
曲佳琴得了李虚中的示意,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示意仆人出去之后,对着曲香影招了招手。
曲香影的哭声戛然而止,还带着泪珠的眼睛眨着眨,身体缓缓靠近着曲佳琴。
看着曲香影磨磨蹭蹭的,曲佳琴表情冷了下来:“快来!”
下一刻,曲香影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曲佳琴的身边,低着头,仿佛犯错的小孩子。
真是,这丫头,让人受不了……
曲佳琴又对着旁边的曲香影叮嘱了几句,再三交代,一副“你要敢乱说话,我就把你卖给老黑奴”的可怕表情,似乎暂时唬住了这个活泼的小丫头。
回神之后,曲佳琴看向了李虚中,眼神之中流露出了紧张和惊恐的神色。
李虚中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白纸,这不是让她恐惧的事。
她恐惧的东西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