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河里的水永远是乌黑沉闷的,一些无钱渡河的亡灵在河底哀怨地伸出自个儿白森森的手骨。太乙真人贵为天界上仙,若非是经女娲大神的指引,否则,他完全不会踏入这么肮脏的阿鼻地狱。至于那天降神谕,内容无有其二,不过是紫薇仙子来世去向罢了。
太乙真人将一枚散发着灵气的玉佩递给船夫。船夫露出他骷髅一般的面容,用着死气沉沉的声音对太乙真人说道:“上仙请上船。”
太乙真人踏上了船舱。船夫将小船轻轻驶起,一路划过,沿岸的河水由乌黑变为鲜红,又由鲜红变为雪白。即使太乙真人见多识广,当他面对这样恶心的河水时,还是不由得感觉一阵恶寒。
不知过了多久,小船才驶近岸边。太乙真人下了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彼岸花,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喜悦之情。
小七啊小七,你为了一个男人而做出这样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思绪突然远飞,他不由得回忆起多年前昆仑山巅上,她初次化为人形,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开心地叫了声“师父”。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个儿再也放不下这个日月山川孕育出的花仙。
彼岸花从河岸一直开到尽头,太乙真人施展了一道法术,驱散了花丛中的瘴气。他悄悄地踏进花丛里,怕是不想惊扰沉睡的花灵。他仔细寻找着紫薇花的踪影,边找还边念叨着:“小七啊小七,你说你如果当初没有爱上那个倒霉鬼,自个儿现在也就不用在这里受这样的苦了吧?”
他越过藤叶和荆棘。
“这天底下恐怕不会有第二个像我这样,愿意为自个儿的徒弟而奔走劳累的师父吧?等你转世为人后,可一定要记得好好报答我哟!”
他走到那朵绽放着紫色光芒的小花旁。
“小七,你看你,好好的天界上仙不当,却甘心为了他,在这臭气熏天的地狱里陪着这些死人花!”
说虽说着,他还是施展了一个法术,小心翼翼地将紫薇花摘下,轻轻地放在手中。
“小七……”他看着手中这朵还未完全开放的小花,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我们可以回昆仑山了!”
他一转身,眼神露出丝丝凉意。皎白的烟雾从他的周围绕起,他将真气灌注在脚上,准备飞身离开。
正当太乙真人施展法术的时候,长相怪异的牛头马面连忙赶过来,出声叫住了他。
“上仙且慢!”
太乙真人转过身,看着他们,眸子里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牛头畏首畏尾地走过来,对太乙真人说道:“上仙,紫薇花生长在冥界,受我们阎王管辖,您不能带走。”
马面一听,立即否决了牛头的话:“不是不是,你说错了,紫薇仙子前世是天界上仙,她是属于天上的,不受阎王爷所管辖!”
牛头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对,紫薇仙子是天界最最最漂亮的仙女儿……可是,阎王爷命令我们务必要阻止太乙真人将紫薇仙子带走耶,我们该怎么办?”
马面愣了一下,惊讶地说道:“真的耶,那我们快点把紫薇花抢回来吧!”
说完,两人短短地对视了一眼,便双双将眼睛盯向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抚了抚额头,对这两个白痴一样的小神感到无比汗颜。他将紫薇花放进太虚圣境中,转而问牛头马面道:“你们阎王的地位高我与否?”
牛头马面转了转死鱼一样的眼珠子,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太乙真人又问道:“你们阎王的法术是否强过我?”
牛头马面又摇摇头。
忽然,太乙真人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容太过诡异,让牛头马面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听他对牛头马面说道:“既然你们阎王的地位和法术都无法高过我,那么,他就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阻止我将紫薇仙子带走!既如此,你们还要阻拦我吗?”
牛头马面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知如何应对。太乙真人看着他们呆头呆脑的模样,禁不住俊脸边挂起微微笑容。不一会儿,只听他们窃窃私语道:
“怎么办,阎王爷都拿他没办法,我们还要不要把紫薇花夺回来?”
马面一拍牛头脑袋,说道:“你傻啊,阎王爷都拿他没办法,我们还能怎样?”
牛头又问:“那我们就放他走?”
马面说道:“对对对,我们快点回去复命吧!”
“可是,如果阎王爷怪罪下来,我能该怎么说?”
“只要我们将太乙真人所说的一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阎王爷,阎王爷听后,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好主意耶,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说完,两人便左摇右摆地走进了阎王府。刚一进府上,便听见阎王爷问牛头马面道:“牛头马面,我叫你们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牛头马面笑了笑,将太乙真人所说的话,准确无误地告诉了阎王。
阎王一听,顿时大发雷霆,只听他愤怒地吼了一句:“你们两个呆瓜,把本王的连都给丢尽了,快点给本王滚出这里!”
说着,一块庞大的升堂用的板印①冲牛头丢过来,牛头马面猝不及防,竟硬生生地挨住了阎王爷八成的功力。
混乱间,只听牛头嚷嚷道:“我的头去哪儿,我怎么找不到我的头了?谁能过来帮我找找我的头啊?”
接着,又听马面大声叫道:“天呐,我的脸怎么找不着了,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
……
这时,太乙真人已经飞离了冥界,所以没能看见牛头马面的窘况。
他看着太虚圣境里的紫薇花,心中觉得踏实不少。
注①:板印是县令升堂时敲打的一块木头,我不知道叫什么,所以用板印代替。各位看官如果知道,还请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