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在北茂,她终于见到了妹妹和弟弟。
秋鸿性格拗,不肯受班大夫人摆控,便带着班二夫人和弟弟妹妹逃出将军府。他们一路辛苦,吃尽了苦头,最后,为了不再次落入柳氏的手中,秋鸿无奈之下便年幼的妹妹暮鸿送入巫女院,终身不嫁。暮鸿此生便献给了神灵,后面的人生也无风雨也无情。她按照巫女院的礼法,将头发高高地盘起,眉心刺上巫女的名号,每日掩着面纱,活动范围不能逾越巫女院。每日不是念诵巫咒,就是洒扫巫院,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在秋鸿被柳氏抓走后,卓夫人带着稚鸿隐姓埋名地在铁矿附近的村子里。为了生计,稚鸿被卓夫人送到铸剑谷做最辛苦的采矿活。
卓夫人之前便是巫女院的巫女,眉心是刺有名号的。整个北茂,只有她一个巫女十还俗的,为了隐藏身份,她不得不扮成老阿婆,带着帽子给铁矿主家做洗衣工。
他们的生活过得辛苦,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班二将军府的夫人和娇儿女。
当年离开北茂的时候,稚鸿和暮鸿都太小,所以当归鸿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认出她就是他们的姐姐。归鸿也没有与他们相认,因为她的死是一盘连环局的关键一步。
她一件一件地完成了顾长安安排给她的任务,班大夫人柳氏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早就被她查得一清二楚,只要皇帝陆翱知道了这些真相,柳皇后母族和班大将军一族一日之内便可不复存在。一想到自己会害伯父和堂哥一无所有,她就满心矛盾。
归鸿已然明了,为何柳氏会想尽一切办法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怂恿皇帝废顾程勋的太子之位,立陆承尊做太子。至于班大将军夫人柳氏是如何一步步陷害陆承勋,与惊鸿里外配合将罪名坐实,查起来也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独自一人望着北茂的星空,归鸿不禁会想:与别人联手谋害自己的丈夫,母亲和惊鸿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毒害父亲的时候,我都15岁了,母亲怎么下得了手?当着满朝文武揭发陆承勋的“罪状”的时候,惊鸿已经怀有身孕,她本人也是知道的。她们怀着怎样的心情做的这些事情?父亲死后,母亲心安地苟活着,那惊鸿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就没有想过腹中的孩子吗?班大将军夫人柳氏拿夫人和弟弟妹妹迫惊鸿为她做事,惊鸿迫不得已出卖丈夫,最后却选择自杀,是因为对丈夫的愧疚吗?这一点是不是和母亲不一样……
归鸿总是胡思乱想,她无法理解自己心心念念的妹妹惊鸿会为一个男人去死,就像母亲可以欺骗父亲,甚至毒死父亲,却依然可以道貌岸然地活着,为什么惊鸿做不到?
是惊鸿与陆承勋的感情,不同于母亲的父亲的感情吗?
父亲是大泽人的将军,是茂人的敌人,泽人对茂人发起战争,有这样的前仇旧恨,即便有着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并生下一个女儿,母亲仍能对父亲下狠手,似乎有些说得过去;那么惊鸿对陆承勋呢?是为了保护弟弟妹妹不受柳氏一族的迫害,才去陷害丈夫,所以良心上过不去,选择自杀?
归鸿得不到答案。
她早已听闻陆承勋在惊鸿死后萎靡不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怀理想的皇太子。出于好奇,她想去了解妹妹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这个在她记忆里当年比剑比不过她就诬陷她使用暗器的天之骄子,为什么会让她的妹妹用生命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