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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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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宇文述等将率所部回师长安,到骊山军营向杨广报到。十七日,韦洸率部报到。至此,所有南下伐陈将士,除了安排留守江南的,已全部凯旋而归。

四月十八日,隋文帝杨坚亲率朝中文武大臣司空、安德王杨雄,内史监尚书右仆射、右武侯大将军虞庆则,吏部尚书、国子祭酒苏威,礼部尚书、太常卿牛弘,内史令李德林等,到骊山军营慰劳凯旋而归的将士。

这一天,晴空万里。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炽热的光芒普照大地。骊山脚下,晋王杨广的元帅营帐外面,方圆数里的开阔地上,数十万凯旋而归的伐陈大军已经集合完毕。他们全都神采奕奕,旭日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红色的铠甲,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杨坚前半生也算是戎马英豪,但自从就任北周大丞相之后,已经殊少征战沙场、冲锋陷阵。特别是在称帝之后,麾下更是战将云集,他甚至连着戎装的机会都没有了。然而,他今天却难得一见地着一身鲜艳的铠甲,呈现出别样的威严和霸气。

在杨广、杨俊等南征将帅和朝中文武官员的簇拥下,隋文帝杨坚登上元帅帐外检阅台的中央。三军将士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山岳,气贯长虹。

杨坚目光如炬、铿锵有力地讲道:“自魏晋以来,天下分崩离析,已近三百年。三百年间,礼崩乐坏,教化不行;相互侵凌,战事频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智者思华夏一统,仁者盼永熄刀兵。朕虽德薄,唯感天恩,大隋开国,志在蒸民。内修政德,外却强兵;友好睦邻,四海升平。然南陈后主掌国,不思勤政爱民,侵凌我传国疆土,容纳我叛逆之臣,以致人神共愤。

“我大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陈兵江右,警示奸佞。无奈陈后主叔宝,执迷不悟,心存侥幸。现今江南克定,四海为一,天下大同,普天共庆,尔等俱皆有功之臣。

“朕感念尔等功德,黎民铭怀尔等深恩。着付有司,此役有功者,颁赐有差;为国捐躯者,善加抚恤。其余免赋税三年!”

所有官员、将士再次山呼万岁!

继而,所有朝臣及高级将领齐集元帅帐内。杨坚端坐元帅坐塌,杨广、杨俊分别站立左右,其余大臣和将领肃立于下面。

参拜完备,杨坚说:“你等皆是朕之肱骨,国之栋梁。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忠心报国,竭力辅佐,方才能够扬国威于万里之外,宣教化于江南一隅,拯百姓于水深火热,荡顽寇于顷刻之间。”欣悦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齐声应道;“陛下德泽润于九州,仇寇不攻自破。”

杨坚微微一笑,问:“众爱卿,此次南下伐陈,谁功勋最著?”

众臣小声议论,宇文述率先说道;“禀皇上,卑职以为,晋王殿下治军严谨,指挥有方,功勋最著。”言罢,刻意冲杨广谄媚一笑。

杨坚轻轻摇头,说:“晋王广、秦王俊,乃朕之子。朕知他二人尚年轻识浅,此番伐陈,朕就是要他们去历练见识一下,没有你们的冲锋陷阵,哪来他们的尺寸之功?他俩就不必提了。”

高颎出来说道:“微臣以为,此次伐陈,功勋最著者,当属贺若弼将军。”他和杨坚关系极为密切,此前已经得到杨坚授意。

“我认为韩擒虎韩将军功勋最著!”杨雄虽是郡王,但也是一员勇将,因而提议韩擒虎。不过,这看似极合乎情理之举,也是得到了杨坚授意。

“贺若弼、韩擒虎二位将军,你们以为呢?”杨坚看似不经意地问。

贺若弼原本就是一个心气较高之人,此番伐陈,他建功立业的愿望极为强烈,临敌作战,也是竭尽全力,结果也令自己比较满意。但是,最早是因为韩擒虎先自己一步攻陷建康、生擒了陈叔宝,窝了一肚子的火气;继而被杨广以违抗军令问罪,倍感委屈。此时见高颎积极推崇自己,皇上对自己也似乎并无恶感,于是没了顾忌,率先出列应道:“启禀陛下,卑职在钟山拚死鏖战,消灭了陈朝的精锐主力,俘虏了陈朝骁将萧摩诃、鲁宗达等人,打出了我大隋的国威和军威,这才平定了陈国。而韩擒虎,和陈朝的军队几乎没有正面交锋过,怎么能与我相比呢!”

韩擒虎性情耿介,本无争功之想,却正好贺若弼先是在建康城内仗势欺人,一直令自己如鲠在喉;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夸其谈,诋毁自己,因而再也按捺不住,快步来到贺若弼面前,高声说道:“本来晋王殿下有明确指示,令末将和你同时合兵攻打建康,可是你竟敢独自提前发动进攻,遭逢敌军便擅自决战,以致造成很大伤亡。而末将亲自率领五百精锐,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服了任蛮奴,抓获了陈叔宝,占领了陈朝的府库,捣毁了陈后主盘据的老窝。你直到傍晚才进至北掖门,还是末将打开城门让你进入的!贺若弼你赎罪还来不及,怎么能与末将相比?”

贺若弼怒目相向,说不出话来。

杨坚适时起身,走到韩擒虎和贺若弼前面,说:“两位将军,你们二人深谋大略,所以当初朕委任你们防备陈朝从东南方向来侵。你们平定东南,安抚百姓,政绩斐然,完全符合我的心意。此次平定江表,扬国威于万里之外,宣扬教化于江南一隅,完全倚仗你们二人之力。你们高高的名声塞于宇宙,昌盛的大业显耀于天地,即便是从古至今,你们的事迹都很少有人能够比拟。二位将军无须争论,都是第一等的功勋!”

韩擒虎和贺若弼连忙说道:“谢陛下隆恩!”

群臣也都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韩将军!”杨坚转而对韩擒虎说,“你勇冠天下,以五百精锐,直捣陈国心脏,如入无人之境。朕即刻加爵上柱国予你。另赏绢八千段!”

韩擒虎谢恩之后退下,杨坚上前拽住贺若弼的一只手臂,拉着贺若弼回到原来的座位前,说道:“贺若将军,攻取三吴,是爱卿你的功劳!”

继而对内史令李德林说:“李大人,宣旨吧。”

于是,李德林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奖掖有功,激励文武,竭诚报国,人臣本分。吴州总管领行军总管贺若辅伯,雄才伟略,志虑忠纯,任内献平陈十策,为朕分忧,其心可嘉。率军渡江,谋略周全,临敌交战,指挥有方,克定三吴,功勋卓著。着令授上柱国,领右领军大将军,加封宋国公,食邑三千户。颁赐物八千段,宝剑、宝带、金瓮、金盘各一,并雉尾扇、曲盖,杂彩二千段,女乐二部,赐陈叔宝妹为妾,陈妓五。

钦此!

开皇九年四月辛亥

奖赏如此丰厚,出乎很多人的预想。贺若弼更是喜出望外,不住地磕头谢恩。

杨坚上前将贺若弼扶起来,微笑着说:“贺若爱卿,你是朕的老臣,向来对朕忠心耿耿,如今又立下如此大功,朕怎么会亏待与你呢!朕听闻广儿还曾怠慢于你,他年轻识浅,你可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

不等贺若弼搭话,杨坚又说:“贺若爱卿文韬武略,功勋卓著,乃朕之肱骨之臣,日后倘有此番伐陈之情由,你尽可以权宜从事。如广儿、俊儿有所差池,这元帅之位你也是可以坐的。”

边说边拉着贺若弼一起并坐在元帅榻上面。

贺若弼原本是个智谋深远之人,特别是父亲临终前的敦敦教诲,一直伴随着他的宦海生涯。今天,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为灭陈之战竭尽心智,不仅落后韩擒虎一步,还被杨广问罪,甚至差点丢掉性命,心里老大不畅快;另一方面是因为杨坚设计太过精巧,几乎毫无破绽,在那么丰厚的奖赏面前,他有些忘乎所以,无暇他想。

可是,坐上元帅榻之后,在文武大臣羡慕嫉妒的目光注视下,贺若弼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的他,越想越胆战心惊。因为他准确地知道,杨坚的话里有话。

在尉迟迥作乱之时,贺若弼持有观望的态度,摇摆不定。虽然他最终没有响应尉迟迥,但心思还是被杨坚识破,最终派小司寇长孙平到贺若弼驻守的寿州,不仅接替了他寿州刺史的职位,还将贺若弼押解到了京城长安。杨坚所说的“老臣”、“忠心耿耿”,无疑是在揭贺若弼的伤疤。

至于杨坚所谓“权宜从事”和让自己坐在元帅榻上的深意,贺若弼更是再明白不过。表面上,杨坚好像在夸赞贺若弼,其实是在告诫贺若弼:无论怎么说,杨广都是我的儿子,违抗军令这事我会一直给你记着!

思想明白之后的贺若弼,感到无比的害怕,甚至是万分的恐惧。然而,贺若弼终究才智非凡,异于常人。他很快明白,自己此时除了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表现得受宠若惊、感恩戴德之外,已经别无选择。否则,就是坦白承认自己有罪,不仅身家性命立即不保,甚至随时有灭族之祸。

站在一旁的杨广,最初也对杨坚的所作所为颇有疑惑,甚至差点忍不住出言质疑。但是,杨广也终究不是凡人,他不仅凭借超凡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还凭借超凡的聪明才智,明白了杨坚最真实的用意。

渐渐明白的杨广,对父皇油然而生更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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