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右手拖着行李,肩上背着内务,在机关大队楼前站停。分配过班级后,随着带兵干部踏进了机关大楼。我们拐向左侧,向木门的方向走到尽头,在向右顺着大理石铺成的楼梯上到二楼。墙皮在角落里,撕开了口子,漏出灰色的水泥来。扶手旋转蔓延,直至五楼。每一层都有一个木门,隔绝了官与兵之间的两极关系。
李新镇被分在一分队三班,我与周飞在一个分队,他三我四。
二分队四班在三楼的最里面,贴近着木门的方向。左边是个库房,在往左就是水房了。四班是三楼唯一一个住阴面的班级,正对面是三班,依次向右,二班,一班,分队部。
二分队长独自走在前头,我们紧随其后,拐进三楼走廊,远远就看见了四班的门牌。每个班级都是红漆木门,手动板锁,门向里开。分队长走到门口,推门而入。我们跟在后头,直觉上一股子阴气,扑面而来。我不禁揉了揉鼻子叹道:“好大的潮气。”其他两名新兵,站在我前面挡住了视线,我紧贴着木门,靠向右侧,挨着衣柜站着。木门因为年老缺钙,关合不严,在身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身边挨着一件八门白色衣柜,紧贴着右墙摆放。墙角处摆放着矬子与拖布,拖布整整齐齐的修成了豆腐块。屋里四张白色的铁床,占据了大半部分的空间。四张下铺摆放着整齐的内务,除了靠门左边的上铺,有四件大衣整齐的摆放在上面外,其他三个上铺都是空的。我猜想,那一定是留给新兵的位置了。我们乖乖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等待分队长的命令。
不一会,远处的走廊传开急匆匆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停顿了一下,门被向里推开,我闪到一边,门外走进来一位士官。他面部皮肤白皙,脸上看不到血色,牙齿整齐,笑起来几乎看不到眼睛。瘦弱的双肩上,撑起了一套不合体的常服,
士官进了屋子,看了一眼分队长,先是敬了个礼,而后说:“队长好。”说完才正过脸来瞧我们,屋内画风突变,只见他雪白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整齐的牙床上,绽放了一口黄色的污渍。像沉久的石子,被河水无数次冲刷后,留下的黄色泥泞。双眼笑成了一条线,对应上他的目光,让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分队长说:“朴班长,他们三个今后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带他们,有什么问题就及时跟我沟通,好吧。”分队长是一位三十出头的老男人,说起话来有点公鸭嗓,满脸的褶子。看见谁都笑脸相迎,典型的老好人。只是官途不顺,只混到副营。
朴班长边点头边说:“放心吧,队长。”
分队长背过手去,转身离开了。随着木门一关,我们心里咯噔了一下。空气里充斥着紧张,我们扶着箱子在原地不敢动,朴班长倒是不慌不忙,一句话不说,走到靠窗的位置,在铺位前坐下。接着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右手摸进被子,拿出一台摩托罗拉,在手里把玩起来。我们被凉在一边,谁也不敢出声,低着头看着地面。窗外的阳光被拉出了好远,怎么也照不进二分队四班,朴班长伏在床边,脸上怎么也看不出血色。
时间在我们的耳边滴滴答答,一分一秒的流逝在他的指尖。班级外脚步声不绝于耳,四班里只听的见手机的按键声。我猜想,如果他是在磨练我们的锐气,我想大可不必。因为,经过一个新兵连的训练,我们早已经没有了锐气。那么,如果他想考验我们的军姿,我想那也大可不必。变态的闫队长,经常让我们在狂风中站足五小时,连厕所都不许我们去,甚至有哪个班不合格,还要加跑五公里。难道,他只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心想那也是多余,我们完全不存在任何威胁力。一个新兵连下来,我们只学会了服从命令。我们从不允许说不的,也不许说不是或者不行。那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猜不出答案。
我正想着,四班的木门,从我们身后又一次推开。我们不敢转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三位老兵,一位身矮手短,暗红的脸上,布满粉刺。一位体瘦驼背,尖嘴猴腮,脸长如驴。最后走进来的是一位体胖肩宽,脸圆耳肥。后两位像极了,陈小春版鹿鼎记里的瘦胖坨坨。
胖坨坨老兵一脸贱笑,几乎擦着我们的肩膀,挤到了朴班长的床边,他几乎忽略了我们。他坐在朴班长身边,一脸讨好地说:“朴班长,看啥子内?”我心想:“怎么又是SC人,妈卖嘛皮。”
记得,新兵连的时候,周飞与肖强总在一起聊天,说起话来叽叽喳喳,我坐在旁边一句也听不懂。我就自找没趣的问:“你们这是说的啥,又是马卖马皮,又是几耳,除了老子以外,我什么也听不懂。”然后他们尴尬的笑,弄的我一头雾水。直到新兵连结束,我才勉强可以听懂SC话,懂了之后在了解,他们说话的时候,不能不称自己是老子。骂人的时候,不加上妈卖妈皮,就骂不什么有品味的话了。于是,下连的前一天,我语重心长的对肖强说:“在有人欺负你,你叫cao他妈,那多干净利落,又通俗易懂,还全球通用。
终于,朴班长还是懒洋洋的抬起那高傲的脑袋,手机塞进了被子的夹缝里,有气无力的说:“你们三个新兵都过来,跟老兵一起开个会吧。”我们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依旧不知该动不该动。
胖坨坨老兵转过半边脸,向我们挥了挥手,我们挪步向他靠近,行李箱放在了原地。
朴班长瘪着嘴,淡淡的说:“你们老兵坐这边,新兵站老兵对面。”
三位老兵挪到朴班长身边,分坐在两张铁床上。我们三个在老兵对面,贴着床边站着。
朴班长看了看我们,又顿了顿说:“首先呢,欢迎你们三个来到二分队四班,我是班长朴凡清。以后呢,由我带领你们,进行各种日常生活与训练。我这个人平时好说话,也不好说话,主要看你们的表现。你们要是听话,表现好,自然我们相安无事。如果,你们犯了什么错误,我就一定要你们好看。今年是我一期最后一年,所以我希望大家相安无事。平日里我如果不在,你们有事就找张班副。”朴班长手指了指胖坨坨,胖坨坨下意思的点了点头。朴班长又说:“你们老兵也说两句吧!”
胖坨坨班副,先是一本正经的咳嗽了两声,随后又扫视了我们一圈,等做足了架势,才站起身来,做出一副及其令人讨厌的嘴脸,挤出一脸褶子说:“我也没什么说的哈,那个,朴班长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新兵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行,多干点活,少说点话就行。”说完,他递了一个眼神给瘦驼驼,而后坐了下来。
瘦驼驼耷拉着驴脸,用全世界都欠他的语气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新兵小心点吧!这是忠告,也是提醒。”
他话还没落地,满脸粉刺的老兵插嘴说:“我听说,你们新兵有些挺牛逼呀。我告诉你们,最好别被我们抓到典型,抓到了,有你们好受的。”
朴班长见他们都说完了,站起来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态度,说:“行了,老兵也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好好收拾卫生吧!这一年干,两年看。以后老兵的工作,你们做新兵的可得交接好啊!行吧,散了。”朴班长说完,又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摸出了手机,在我们面前一会傻笑,一会愁眉不展。我猜想,电话的那头一定是个女人。从他那猥。琐的笑容,就不难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