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的每一天,都好像在被时刻追着走。早上刚醒来,还没来的及叠好被子铺平床单,早操的号角就已吹响。汗流浃背的跑完早操,刚端着盆打算洗脸、刷牙,早饭的哨声又已吹响。匆匆吃过早饭,卫生收拾妥当。回头过又发,一个早上竟然过去了。而被子还是没有修整好,床单还是没有铺平。
因此,我们大部分的早上,是从来没有洗过脸,刷过牙的。
我坐在地上,享受着早饭过后的时光。太阳在大理石地面上,泛着耀眼的光。折射在人的脸上,是那么的温暖。我背靠着铁窗,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时候,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想些什么。
突然走廊里传来一声哨响,第一遍没太听清。小白脸走过去拉开门,这才听个清楚。“一分队,二分队食堂集合。”
周飞边收抹布边嘀咕:“M卖M屁,闹个鸡儿哦。”我们匆匆下楼,往食堂跑。一分钟不到,食堂又坐满了人。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互相从彼此的眼里找答案。
此刻,队长从食堂外面走了进来,眉梢间带着不悦。他不悦,我们就倒霉,他开心,我们就受累,部队就是这么公平的地方。队长二话不说,右手一挥,一班长到十班长就纷纷凑了上去。
队长声音很高,满食堂都能听见他说:“一班长带队,从你们一班开始,围绕着泔水桶走一圈。”
一班长也没问为什么,回到了自己班级的饭桌前命令道:“起立。”一班战士全部起身,站的笔直。他领在队列前,围绕着泔水桶开始转圈。此时队长立在一侧,默默的审视着我们。
从一班到十班,我们拉起了一条长蛇队伍。向纪念革命烈士那样,围绕着泔水桶转圈。一直到十班转完,我们也没闹明白这究竟要干嘛。
我们全部回到座位上以后,又闻队长说:“是谁干的站出来,最好马上承认了,我不予以追究。不然,等我查出来是谁扔的馒头,必定给予处分。白花花的馒头,说扔了就扔了!你们的父母,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老百姓的粮食,你们就这么糟践吗?告诉你们,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这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有你爹妈的血汗在里面。你们不是敢扔吗?不是糟蹋粮食吗?今天,查不出来是谁扔的,我就让你们把泔水吃了,这群王八犊子。”音调之高贯穿整个食堂,吓得我们手脚哆嗦。
队长像要吃人的老虎,张着血喷大口,双眼放着精光,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我们。我们就像一群随时会被吃掉的羔羊,脊梁冒着冷汗谁也不敢出声。
队长说:“没人承认是吧?敢做不敢当是吧?”
没人回答。
队长又说:“行!一班长。”
一班长董冰站起来答到。
队长看着一班长问:“你身为一班长,能确定不是你们班级丢的馒头,是吧?”
一班长转身,看了看自己班的战士,转头对应上队长的目光,坚定的回应到:“报告队长,没有。”
一班长是新训队里出了名的打兵狠,不过此时不得不说一嘴六班长。作为新兵连里出了名的狠角色,六班长肩负着擒敌教员,跟六班长两个职务。从军10年,身子练就了一身腱子肉,面相四四方方,双眼明晰,高挺的鼻子,浓眉大耳,英气感十足。
记得,有一次班长派我去六班借卡尺,用来固定班级被子的统一高度。我出门向左,走上了楼梯在向左一拐,就到了六班的门前。
我轻轻敲门喊:“报告。”
屋里没有回应
我又喊:“报告。”
屋里依旧没有回应
我有些着急,明知道里面有人,却没人回应。只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敲门,大喊:“报告。”走廊都是回响。
“进来,”六班长的声音带着寒意,刺进了我的耳朵,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而后像被抓住了心脏,捏着我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我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堪比史前大片一样精彩。只见六班长手里面,攥着拖布棍子,翘着二郎腿安坐在椅子上。八名战士站在我的前方,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排尾跪着一名新兵,头顶着洗脸盆,耳朵,鼻孔,嘴巴塞满了香烟。白烟离开火红的烟头,滚滚向上飘去,却被脸盆挡住了去路,留在了脸盆里。只听那个新兵不住的咳嗽,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其他人自始自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此时的六班长面无表情,双手把玩着棍子。我曾经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他做过很多变态的行为。可是眼前这场面,还是真心吓了老子一跳。
记得有一次,队长组织我们进行(单兵队列)训练,六班排位有个矮个子,身高不足一米六,总是转错方向。众目睽睽下,六班长右脚抬起,便是一脚侧踹,六班的战士从排头到排尾,顺时针倒下。
“看够了吗?”我对上六班长的眼神。才发现他正在看着我笑,我瞳孔放大,心就快跳到了嗓子眼。他居然在对我笑?马德!他为什么要对我笑,我毛骨悚然。他又问:“我问你话呢。”
我语无伦次的说:“啊!班长,不-不是,教员,那个六班长。”
“他看着我,满脸不悦的问:“哪个班的新兵?”
我心中暗骂:“笑你妹呀!我有那么好笑吗?能不笑了吗?马德!”我的内心开始有些要崩溃,壮着胆子说:“报告班长,我是五班,五班的!”我应该支支吾吾的说话,手脚有些哆嗦。
六班长用不确定的口气说:“张伪军?”
我回答:“是张伟军,班长。”
“害怕什么,过来。”他抬起右手对我挥了挥,我伸着舌头,喘着粗气,等待着六班长爱的抚慰。
六班长微微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我问:“你那个大侠班长,让你来干嘛了?”
我小心的回答:“借卡尺,班长。”始终不敢抬头。
“谁特么让你动的!”guang一脚,从我身体的右侧飞了出去,快到让我来不及眨眼睛。地上已经人仰马翻,脸盆翻滚了两圈,扣在了地上。奶白色的烟,从空隙里面疯狂的往外钻。烟头飞的到处都是,那个新兵倒在地上,边咳嗽边揉着肚子,眼泪大把大把的往地上掉。
“在给他把烟点上,”六班长说完回了椅子上,又换了一脸微笑看着我。
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