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土匪今天很愤怒,由不得她不愤怒,先是在路上遇见一对兄妹被放倒了五六个弟兄,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被臭骂了一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拉着叶喜在闺房里说着趣事,却又听见一桩了不得的大事件。
自家的舅舅竟然拿着自己那事说道,而且好歹不歹自家外公还追着他满寨跑了一圈,那跑的,真真是仔仔细细,毫无遗漏,一点也不偏袒谁,就是茅房都进去了三次。
所以大当家那啥“乱掉了”的风言风语一瞬间就放开了,那速度,简直就是以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排山倒海的气势一往无前,到了就连还在外边办事的兄弟都“略知一二”程度。
可独独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那感觉,天下所有人都在嘲笑你,你却不知道,那么知道一刻,简直就是让人疯魔癫狂恨不得一死了之。
而且要不是自己听到有几个婢女在交谈,天知道会被瞒多久,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如今这传言是完全变了样。
有几个押着叶耐回来的大嘴巴更是添油加醋,把叶耐骂女土匪那句话全部杂糅到了一起。
最后就成了——大当家对刚来的一个小白脸的霸王硬上弓,现在那啥都乱掉了,孩子都几个月了。
初听这些话时女土匪还当只是乐子,直夸那女的有气节,可后来就越听越不对劲,那故事里的女主角怎么就越来越像自己,越听越对号入座,女土匪简直肝胆欲裂,肺都气炸了。
不过她还保存着一点冷静,再之后就马不停蹄去找了老太爷。
一路指指点点白眼赞叹无数啊,女土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自己外公那里的。
待终于听清来龙去脉,女土匪却一点也不怪自家舅舅,真的……至于叶耐,女土匪就恨不得活吞了他丫的。
“姓叶的,你给我滚出来。”
所以女土匪风风火火就往彭猛住宅来了,进来时候还看见几个人交头接耳,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就是一顿揍。
憋屈啊,难受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她清清白白一黄花大闺女,半天不到就孩子都生出来了,人言可畏也就罢了,可一想到竟然是叶耐传播的这些东西,女土匪突然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我到底是招惹了哪门子的丧门星,我就是走走过场打个劫,可这又哪里像是打劫?
别人被土匪带回窝里都是百般求饶求放过,你再回过头瞅瞅这位,跟山寨里的二把手已经同流合污变成一条船上的了,这都是其次,事实是人家就是讲了一句话,兵不血刃就把自己名声搞臭了。
这是打劫么?根本就是请回来一位祖宗啊。
“大当家来了,难道是事情败露,前来杀人灭口?”
“应该是恼羞成怒,找上门来,毕竟那哥们长得还不错,大当家这属于逼良为娼。”
“我看你们两个说的都不对,大当家的可能是想借着这次事件奉子成婚,当机立断拿下那小白脸。”
有人得意洋洋,觉得一定是这样。
另两个人一听也觉得甚有道理,道:“兄弟果然暗精此道,真是我辈楷模。”
听完赞叹那赶紧土匪拱手还礼:“岂敢岂敢!”
“说的对啊,大当家是土匪头子,这种事一定不是第一次干了,兄弟还真是一语中的啊。”
又有人感叹。
那土匪再回身回礼:“哪里哪里……”
“我要将你扒皮抽筋,吃你肉喝你血!”
女土匪化悲愤为力量,手里明晃晃一把刀,提着就往主堂去。
待一进了外门,却就见那罪魁祸首一个回头看自己之时撞上了柱子。
虽然他此刻脸上青紫,即使他此刻浑身换了衣裳焕然一新,就算此刻天色已晚暗淡无光,可女匪还是认出他来,这可不就是现实版的“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小混蛋,哪里走!”
女土匪咆哮,提着刀就追。
“妈呀!”
却听那人影怪叫一声,双手双脚并用狼狈逃窜,那姿势张牙舞爪,活像是个野人,怕的连头都不回了。
“哪里走,受死!”
女土匪追出去,杀气腾腾,直将欲出屋地一群土匪堵在屋里。
待脚步声远去,屋内一群人回过神来,大眼瞪小眼,都看见对方一脸茫然。
“不是说他们的关系是女的用强,男的受屈?我怎么觉得……”
有人出口,顷刻迎来一阵怒目而视。
自家三当家都变成那个样子了,作威作福的三当家兄弟也要被大卸八块,你竟然还敢说,不想活啦!
“呵……往东边走!”
女土匪一看叶耐逃离方向便笑了,很阴森,东边可是悬崖,这会叶耐算是插翅难逃了。
“跑啊,你倒是跑啊!”
追出不到一里地,女土匪终于如愿以偿见到叶耐,只见那人端坐在悬崖边上,夜风细细,被壮阔的整片天地比起来,背影单薄了许多。
女匪无防备一时失神,叶耐看起来悲凉极了,孤孤单单坐在这里,似乎没有一个人能打破那种寂寥。
“还在装模作样!”
女匪提着刀,想着这人所做,冷下心肠走过去。
“噹……”
女匪毫不迟疑将刀搭在叶耐身上,刀锋向着叶耐脖颈。
“哎!在下自知毁坏姑娘名节,无法弥补,甘愿承受一切罪责……”
叶耐没回头,言语平静,没有求饶与害怕,就像九天风华绝代仙子,他的声音飘散在这里,让女匪一愣。
“在下虽有不得已苦衷,可……”
叶耐摇头,停住了话语,似乎觉得一切解释都无意义,随即就开口说道:“算了!你动手吧,只是叶喜孤苦无依,还希望大当家的多方照料……”
叶耐倒也干脆,没有多余解释,说完便将双手放在自然伸曲的腿上,身子缓缓低下,直接将整个头颅都露了出来给女匪,他慷慨赴死,引颈就戮。
但等待半晌,竟不见女匪有半点动作,于是叶耐回过头,疑惑问道:“姑娘怎么还不动手?”
“锵……”
谁知女匪竟抽回大刀,往地上一杵,立在那里看着叶耐,道:“本姑娘倒想听听你有何苦衷。”
“……”
叶耐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摇头,似乎那不得已的苦衷关乎的不仅仅是身家性命,还有一些大秘密。
女匪仔细的看着叶耐,心底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竟能让面前这人宁愿死也不愿说出来,又突然发现他脸上带着笑意,面前这人似乎是从心底开始愉悦起来。
“是关于你妹妹?”
女匪想起那个女孩,亦然温暖。
她想着叶耐将叶喜保护的那么好,那个苦衷绝对是因为她才不愿意说。
“与我妹妹有何干系?姑娘只管动手,那些琐事与姑娘名节比起来到底什么要紧难道姑娘不会斟酌,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叶耐竟然一时拒绝,还隐隐发怒,瞪着女匪看一眼,随即冷哼一声,闭目便等死,怎么也不肯说出那苦衷来。
“你这人,不在乎自己生死,难道自家妹妹的还不在乎。”
女匪在提刀来这里之前,是死也不会想到会这样气急败坏相劝叶耐的。
“你威胁我,你敢用喜儿威胁我?”
叶耐似乎要择人而食,目光一时冷冽起来,吓了女匪一跳。
“我不是……”女匪赶紧解释,叶喜那么可爱她爱护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叶喜不利。
“那你是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耐虽然自认也是下作之人,可断然不会要挟威逼他人,你……”叶耐悲愤,差点背过气去。他站了起来,指着女匪吼道:“你这个无耻下流之人,士可杀不可辱,喜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叶耐的突然发难令女匪措手不及,多少话语横在喉头不上不下说不出口,又见叶耐那怒火冲天模样,一时竟不知所措的傻站在那里。
半晌后,女匪稍稍冷静,虽然俏脸还有寒霜,但她念在叶耐是无心之言,强忍着怒意平静道:“你为了妹妹口不择言,我不怪你!”
“你这个混账,叶耐本以为大可放心离去,却不想竟亲手将妹妹推入火坑,我有罪,我愧对喜儿,愧对啊!”
可是叶耐已经哭天抢地的跪伏在了地上,哪里还有方才半点的风度沉着,他全然不管女匪如何解释,对着哭诉而天地伤心欲绝。
“哎……”
女匪看着叶耐这个样子,只能徒然叹息,叶耐为了妹妹竟然能够做到这般,天下有几个世家公子能够如此,叶耐这样的人,世间太少太少。
“你这个恶魔,纵使是死,叶耐也要拉你垫背。”
“啊!”
正沉思着,不料那男子突然发难,本来极其容易躲避的流氓招式一时竟威武起来,女匪不察,当时便被叶耐扑倒在地。
“你这个骗子,你不得好死,我艹你祖宗。”
叶耐大骂,眼神死寂,灰暗到没有光彩,他盯着女匪,深仇大恨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心情。
不过若是有心人在一旁的话,定然能够发现叶耐此刻的手掌正放在人家姑娘的胸脯之上,而且叶耐看起来情绪激动,却总能在动情处使劲伸缩五指。
“你下来,你这个流氓!”
女匪脸色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身武艺竟没有半点作用,被叶耐体重压着,动弹不得。
“天哪,我看见了什么?”
二人扭打着,由于叶耐的存心,两个人竟像是在草地上亲热一般,这被追逐过来的土匪们见着,当时就傻不拉几的出声打扰。
“哥哥!”
叶喜也跟来了,看着自家老哥骑在女匪腰上任意施为,语气愤慨。
“呃!”
“你们怎么来了?”
叶耐一愣,停在人家胸脯上的双手都忘记拿下来……
“谁来了!”
女匪竟然傻愣愣开口,因为娇羞的无力加上难以置信,一出口那语气就变成了欲拒还迎,让人浮想联翩。
“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混账,给我分开……”
老太爷蹒跚而来,见到这场景的那一刻怒火攻心,出了个声音就晕厥过去。
“外公……”
女匪悲愤,意识到这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终于一脚踢开叶耐,跑上前去探寻老太爷。
“天哪,我干了什么,我是个罪人!”
叶耐仿佛才刚刚反应过来,捶足坉胸,惭愧到迷茫。
只有叶喜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是:“哥哥怎么能欺负女孩子?”
“是她先要杀我的!”
叶耐被自家妹妹鄙夷眼神一瞧,赶紧解释。
“喜儿以后都不理哥哥了,你是个坏蛋!”
叶喜说着,气呼呼的踩了两脚叶耐,转身就走。
“哼,跟我斗!”
叶耐看着不远处手忙脚乱的女土匪,嘴角冷厉突然出现,不屑也一闪而没,却不再施舍眼神,追着叶喜跑出去了。
“喜儿,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一群土匪:“……”
都这样了还误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