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奉劝
夜还在继续,白床上又多了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墓,自此五十年前那件事的所有有关人都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所留下的种子并没有消失,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结束这五十年来的纷乱。
“该走了,水莲副队长。”一个妙龄女子站在一座墓前,这个墓同样没有墓碑,很显然,这又是一个罪人,就在女子望着坟墓陷入回忆之中时,一个男子从他后面走来。
“千木队长。”女子听到声音念道来人的名字,没错,走来的这名男子就是侍剑队的队长,而站在墓前的是侍剑队的副队长水莲,为何侍剑队的两位最高统领会来祭奠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墓呢?
“部下说你不见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也是啊,难得这次有任务来到东二区。”
“抱歉。”水莲埋下头,低声说道。
“干嘛要道歉?”
“因为我违背了蔚蓝的律法,我……”水莲噙着泪水,哽咽道,“我在一个没有墓碑的墓前……”
“别说了,即使犯了罪又如何,他终究是你的恩师,也是我的前辈啊,”千木望了眼墓前不知是谁放在坟前已经枯萎了的花束,叹息道,“七年了啊,即使没有墓碑,但还是有人记得你啊,浮山队长。”
苟怵终于醒了,睡了一夜的他,渐渐地恢复了意识。
“苟怵先生,你终于醒了,真是吓死我了。”和光笑着说道,当和光醒来后发现苟怵浑身是血,简直吓坏了,苦告诉和光苟怵的生命暂时保住了,但是被血噬后的他即使保住了生命,他的后半生恐怕都要在疼痛中度过了。
救了他们的年轻人叫苦,是长老院红衣大长老身边的侍卫,这是岚告诉自己,多的岚就不再说了。和光第一眼见到苦的时候,就感觉到好冰,尤其是苦的眼睛给人一种坠入冰窖的感觉,而让和光有些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要说年轻也太年轻了吧,和光觉得他跟自己差不多大,除了身高要比自己高之外,和光猜想,苦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大概十八岁的样子,或许更年轻。
“这里是哪?”苟怵睁开眼后,孱弱的向和光问道。
“这里是红衣大长老的府邸。”和光告诉苟怵他们被红衣大长老的人救了,并被带回了红衣长老的府邸里,也就是说他们又回到了中央区。
“捡了一条命真是万幸啊。”岚抱着双臂,坐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
“是啊,不过浑身疼死了。”苟怵现在还不能活动,只要稍微一动,浑身每寸皮肤就疼得要命。
“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岚突然一针见血的问道。
“话?”
“对,你之前没有告诉我的,为什么你会找到东二区的长老,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是五十年前守护者?还有这个和我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岚眼睛凝视着苟怵,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你问的可真多啊。”苟怵苦笑道,苟怵躺在床上,现在的他也就只能还可以动动嘴唇了,“该从哪里说呢?首先我并不知道他就是五十年前失踪了的守护者,而我之所以去找他确实是想查询那位失踪了的守护者,因为据我的调查,那位守护者故乡就是在东二区,我猜想如果他还活着,说不定会在东二区,所以便到东二区,想向东二区的长老查问一下,可是无功而返,就在我离开他家的时候,我发现了你们,我当时并没有立刻与你们相见你们,因为我好奇和光乔装打扮来到东二区想要做什么,所以我就偷偷的跟踪你们,直到长老家中,我在长老家外待了一会,打算翻进去听听你们在谈论什么,这个时候街上突然吵了起来,我发现了侍剑队的人出现在了街头上,而且在打听长老住处,当时我就觉得大事不好,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是我想试试,果然,长老就是当年失踪了的守护者。”
“为什么侍剑队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想他们应该也是知道了长老就是当年的守护者,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呢?”苟怵的心里那个念头又爬了上来,自己真的被监视了吗,难道是因为通过自己才让对方知道了长老的事情。
“那么你为什么要去调查五十年前的事,这件事和我父亲……”
“目前还不清楚,如果真的有联系,也只能是间接地吧。”
“什么意思?”
“你的父亲在死之前曾经拜托我查一件案子。”
“什么?”岚一惊,“难道那案子就是五十年前……”
“不是,五十年前的事你不是也听长老说了吗,那件事是板上钉钉,是明摆着的事实了,没什么查的,而且那个时候你的父亲还没出生呢,你父亲让我查的是七年前蓝衣大长老被判叛国罪一事。”
岚吸了一口凉气,很显然,岚知道这件七年前的案子。
“你父亲拜托完我后三天,就被人杀了,所以我想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拜托我重查七年前的案子,现在我又差点被杀了,看来果然与七年前的案子有关啊。”
“可是七年前的案子为什么会和五十年前的旧事有关系?”岚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因为我在你父亲给我的那份档案里发现,关于七年前那件案子,档案记载的十分模糊,其中关于蓝衣大长老之所以叛国的原因里面似乎牵扯到了五十年前的事,所以我就想知道五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我查到了五十年前,那一任的蓝衣大长老的儿子似乎也被判了叛国罪,而且还下落不明,从那之后八层便禁止了,后来我查到了守护者,而且还知道有一位守护者在当年屠杀海外人的罪行中逃脱了,所以我抱着试试的心态,想找出那位守护者,我想知道五十年前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会对七年前的案子有帮助。”
“那么现在呢?”
“听了长老的话,我似乎明白了档案里对七年前蓝衣长老叛国的说辞,档案里记载,七年前的蓝衣大长老是因为想要重新获得权力,企图窃取神树的花朵,却被长老院发现,因此被处死。”
“窃取神树的花朵?”
“是的,传说神树的花朵——蓝晶之花拥有着如同神一般的力量。”这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许久不见了岚小姐,苟怵先生。”
“左执事大人?”苟怵想起身结果因为太疼痛惨叫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你还是不要动的好,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左执事安慰着说道。
“左执事大人您为什么会在这?”问这话的是岚。
“我是来找红衣大长老的,听他说你们也来这了,所以我过来看看。”左执事搓着手说道,“另外,有件事,我要奉劝你们一句。”
“奉劝?”
“是的,那就是关于城主遇害一事,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说什么?”岚怒不可遏的喊道。
“我知道这句话对于您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那你就不要说这种话。”
“不,”左执事摇了摇头,“我还是要说,恐怕您自己心里也已经在犹豫了,经过了这样的事,您也明白了您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这个我清楚。”
“不,您不清楚,您不清楚的太多了,我今天来告诉你的不是他们如何的强大,也不是担心您的生命,毕竟那是您自己的生命,为了自己的父亲,您当然可以赌上自己的命,但是却不能为了城主一人赌上整个蔚蓝所有人的生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告诉你们所不了解的事实,我相信,你们进来中央区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与几天前完全是两种样子,几天前,当说要召开长老议会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对此反对,甚至游行示威,但是现在变了,游行还是在游行,但是已经变成了打着支持长老院复出条幅的队伍了,这几天,民众已经对我们彻底的失望了,对于北方的沦陷我们无能为力,对于严寒逼近东西两区我们束手无策,对于民众日益增长的不满我们除了安抚什么也做不了,这样无痛无痒的安慰只会换来民众对我们的失望,蔚蓝就要亡了,神树不在开花了,这样的言论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此刻除了让长老院复出已经别无他法了。”左执事一脸痛苦的样子说道。
“神树不再开花,那不过只是谣言罢了……”
“很遗憾。”左执事摇着头悲苦的说道,“这是事实,从五十年前到现在,神树没有再开一朵花,蔚蓝之所以能撑到今天,全凭着长老院的力量,所以现在只有长老院才能救蔚蓝了,长老院绝对不能倒下。”
“不可能,这不可能,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之前有过,城主还在的时候,曾经考虑过利用神树最后的力量打开通往海外的大门,将蔚蓝的民众迁往外海去。”
“什么?”岚惊讶的问道。
“当然,因为这是秘密,除了我们几个高层和长老院的人外,没有几个知道了,但是这件事遭到了长老院的极力反对,高层里面也只有我支持城主的想法,在这个时候蔚蓝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并且带来了一个海外人,城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因此,想要见见这个海外人希望能通过他来说服长老院,可是……”左执事叹了一口气,“城主已经不在了,这件事也不可能了。”
“可是就算如此,难道长老院就一定能够救蔚蓝吗?”岚不服气的说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至少还有希望,蔚蓝不能灭亡,这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这个时候,我不能让你们动长老院,尤其是紫衣大长老。”
“即使他们杀了我的父亲。”岚大吼道。
“杀你父亲的女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可是她的后面肯定还有人,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但也有可能没有,她或许是自杀也不一定。”左执事提出自己的猜想。
“那她是怎么进到的八层,没有长老院的人帮助,她是怎样进入的八层,你来告诉我。”
“我不想去猜一个死人的想法。”左执事吼道,他不想在跟眼前这个女的争执什么,他只是告诉他们这是他的决定。
“左执事大人,是吗?您刚才说城主打算迁往海外的想法,只有您几个知道是吧。”和光怯怯地说道。
“你是……?”
“我就是那个海外人。”
“啊?”左执事有些狐疑的望着他的白发和蓝眼睛。
“请您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对,怎么了?”
“实际上……”和光向左执事说了他来见城主之前曾受到人的威胁,威胁他不要乱讲话。
“啊,东二区的那个事长吗?”
“是的,如果那件事只有你们几个高层知道,那么一个区的事长这样不是很奇怪,除非他也知道此事?”和光猜想道,
“这也不奇怪,那个事长是右执事的学生,应该是右执事下的命令吧。这种事根本就无关痛痒。”
和光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也不一定没用,至少右执事跟城主被杀一案可能就没什么关系,如果右执事知道城主会被杀他就不会多此一举了。”躺在床上的苟怵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了。
“够了,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不要再查这件事了。”
“父亲常常跟我说,左执事是一位正直、勇敢的人。呸,”岚一步一步的走近左执事,狠狠地朝左执事的脚下吐了口唾沫,“我看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鼠辈。”
“岚小姐,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对城主的死心有不甘,我同样如此,我也恨不得将凶手千刀万剐,但是一切为了蔚蓝,这也是城主教会我的,让蔚蓝活下来,让蔚蓝拥有明天,这才是城主最大的心愿,为此,我甘愿牺牲一切。”左执事说完后,便转身要走,在离开房门的一刻,他背着岚,说道,
“我很羡慕您可以如此肆意妄为,但是我是蔚蓝的执事,我必须为了蔚蓝的未来着想,你们所要探寻的真相,你们可知道那会有多沉重。放弃吧。”说完他就离开了,岚呆立在原地,一句话没有说,可是和光忍不下去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着他冲了出来,他追上左执事,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蔚蓝的未来,可那是什么未来,屈服于强权,丢弃正义,抛弃你们抗争了千年才换来的自由,那样委曲求全的未来又有什么用,即使活在那样的未来中,你们的后代也不会感到高兴,他们绝不会感谢一个把他们带入黑暗的未来。”和光一口气的朝左执事吼道。
“你懂什么,不过是个小毛孩,活着才有资格谈正义和自由,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希望去谈。”左执事哆哆嗦嗦的说道。
“希望?丢点尊严所换来的希望,真的会有未来吗?一个没有人格和尊严的未来还有什么正义可谈?那样的蔚蓝还不如现在就灭亡的好。”
“你凭什么这样轻易地说灭亡,你知道蔚蓝有多少人,你知道蔚蓝有多少家庭,多少孩子刚刚懂事,他们还没有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呢?你知道吗,不要这么轻易说着灭亡。”左执事眼睛里噙着泪水,哽咽的说道。
“可是,对于不懂事的孩子,不是更应该让你们这些看懂了世界的人来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吗,将来你要如何教育他们?”
左执事没有在说话,他怔怔的看着和光,然后转身离开了。
和光吐了一口气,刚刚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那么长的一番话,这时不知道是谁拍起了手掌。
“精彩的言论啊。”和光转过身来,一个九岁左右大的孩子从自己的身后走了过来,他穿着深红色镶着金边的衣服,领子上别着一颗红宝石饰品,看上去像是贵族少爷。
“你是……”
“你好,和光先生。”那小孩欠了欠身,十分有礼貌的说道,这时和光才稍微看清楚这个孩子,一头白发略微有些蜷曲,脸庞白皙,显得有几分病态。
“你认识我?”
“是的,你的名字跟我很像啊?”
“啊?”
“我叫新光?红。”男孩微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