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不想再看见顾印桢,催他早早离开,不是因为生气,倒是怕自己再次心软。
这些年,顾印桢对外以副总的身份打理生意,在青东省内各种奔波联络,切切实实劳心又劳力,念初不是看不出他的诚心,而其实说到底,弟弟的事算不到他头上。
解不开的,只是自己的心结罢了,弟弟下落不明,顾曼桢还每天开开心心的,叫自己如何心安理得的与仇人的弟弟柔情蜜意享受生活?
如果说这十年里念初受尽内心折磨,顾印桢何尝不是饱受流离之苦。他们相爱,却又相处得困难重重。
顾印桢那边自然又是懊恼不堪,本来已经得到念初首肯留下来,自己又一时冲动伤了她,闹到这个不得不走的境地,还是怪自己不够稳重,这个暴躁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呢?想想文静螽的怡然自若,想想向远的体贴温和,自己到底在哪里落了下风,显而易见。
思来想去,应该庆幸念初对自己的爱还在,趁自己还没把这份感情消耗殆尽,还是再躲出去一阵子吧,反正,不是也折腾了这么多年了。
顾印桢没跟念初打招呼,只跟向远说了一声,嘱咐他好好照顾念初,找个傍晚就独自离开了。
很巧的是又遇上郑誉的船,这位颇为好笑地看着顾印桢开口,如同说风凉话一般:“年前走了个文静螽,如今又是你,说起来你们都认识她十几年了,怎么就摸不清她的性子?”
顾印桢见郑誉的次数不多,却清楚地知道他的来历,倒是不瞒他:“正是因为少年情谊,才无所顾忌,不会畏手畏脚。”
“怎么就畏手畏脚了?无非就是放下自己的身架,倾慕她,仰视她,这是发自己内心,又不用装得辛苦。”
“那你继续倾慕吧!”顾印桢没好气。
郑誉被他噎了个大红脸:“我,我又不是说我自己,怪不得都说你脾气不好。”
“什么叫‘都’?谁还说了?”
郑誉无奈地摊摊手,起身走开,暗自腹诽:你不是没脑子,你是懒得用,认识你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还问什么?!
看着海天一色的好景致,其实郑誉比舱里那位心情还差,看见他们一个个离开,深知自己也待不长久,他们好歹还有多年的情谊,而自己无所依凭。虽然,若说信任,是足够信任了,可自己这些年也不过赚取了个信任而已。
潜意识里,郑誉仿佛在等着某一天的到来,一切尘埃落定,一切大白于天下,自己不用再掩掩藏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可以正大光明的提出来,可是,他又怕那一天的到来,生怕掀起破天巨浪,将这宁静的小岛埋葬。
从二十一岁到二十六岁,他已经在这待了快六年,六年的青春,让他爱上了这里的一切,这份平衡,他不想打破。
以念初的年龄和经验来看向颖这样的年轻姑娘,对她的心思自然一清二楚,之前一直没说什么,是因为念初有点不确定究竟怎么开口,不怕她翻出什么大浪来,又是不想她继续这么折腾下去。
邻近开学,终于还是喊她来聊聊。
向颍看着念初神色凝重,也有点无措了,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姐姐,再也无话。
终于还是念初开了口:“他们几个,你究竟是喜欢谁?”
“呃......”向颍愣住,她没想到念初会问这个,犹豫良久,有点委委屈屈,想拿话岔开,“怎么姐姐不关心我的学业了?”
念初定定地看着她:“高材生你是做不了,好在成绩也不算差,而且你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得到你想要的,像这样双商都还不错的情况,需要我关心哪里?”
“我......我会向姐姐学习,更加努力。”向颍咬咬嘴唇。
念初淡淡一笑:“别拿这话糊弄我,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腹诽呢。”
“怎么会?!”向颍急急否认。
念初收了笑,恢复严肃的神情:“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向颍看看念初,又低了头,不管背后如何得瑟,在她面前却总是觉得压迫,无法直视,虽然可以撒娇,但并非完全不怕,这些年里,除了不会挨打之外,念初的严厉对她和他们几个并无区别。
“姐姐,您别生气,我不会碰他们,我,那是逗着玩的。”
“专挑我身边的人逗?你那是嫉妒我所以模仿我吧?”
“他们好像每个人都喜欢姐姐,我有点不甘心。”向颍依旧低着头,声音弱不可闻。
“喜欢和爱不一样。”
“啊?”向颍终于抬了头。
“我没什么好嫉妒的,你最好把心思放在岛外的生活上,这里的人和事你迟早要忘记。”念初顿了一顿,仿佛想起什么事来,“其实,要是你并不介意带着这段记忆,向擎对你倒是挺认真的。”
“可是,那个——”向颍犹犹豫豫,不好开口。
念初明白她的心思:“向逢也没什么不好,你自己决定,只是有时候选个爱自己的和勉强一个自己爱的相比,前者会比较轻松。”
念初看着她娇俏的脸上露出懵懂的神情,有些无奈:“我不是人生导师,顾不上教你大道理,你自己慢慢体会去吧。”又顿了顿,“总之不要学我,你最好做一个专情的人,喜欢谁,就一心一意,不要一会儿逗这个一会儿逗那个,若是他们为你闹出些情伤来,我可不饶你。”
“哦,我知道了。”向颍老老实实答一声。
其实念初很无奈,自己还朝三暮四,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