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要死。姐姐,救我,救我!”弟弟的呼救声尚在耳边,訾浮生却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船只太监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久久未曾散去:“户部尚书訾炎以下臣之身妄图犯上,本应株连九族,新帝仁厚,念其身曾随先帝南征北战,安保圣驾,赐訾家嫡出小姐訾浮生一丈白绫,自断生死。”太监的声音尖细,她曾经最讨厌的就是这如同悼魂一样的声音,曾经许多次闹着脾气不去接旨,为此还让父亲多次为难,得罪了不少皇帝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曾经的她不以为意,她有一个身为开国功臣的父亲和一个生前深得太后娘娘喜欢的母亲,更何况自己也是金陵城中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人前贤淑良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有资本任性妄为。
原本先帝还在也没什么,父亲总是跟他在血海中杀出来的。是先帝在位立下的太子诸葛旭容也没什么,毕竟太子心性柔弱,刚刚继位时难免需要大臣扶持和帮助,父亲自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竟然是燕王诸葛様打着“奉君靖难”的名头围自己亲侄子诸葛旭荣于金陵城中,并亲手斩杀,自立为帝。
父亲还在时,她曾经当着父亲面立下一个誓言。那时她胸怀大志,认为就算生为一女儿身,也可以带领家族站在整个金陵城的最高处。父亲并不像其他达官显贵那样,三妻四妾,身边莺燕环绕,他一生只娶了母亲一个人,就算母亲只留下了她一个儿女,就算母亲后来病死于床榻之后,他也未曾续弦,还因为母亲的死对自己颇为纵容。或许这也算一个让名极一时的訾家快速灭亡的原因之一吧,没有实际上的人脉,没有众望所托的男丁,也就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过,这也曾让先帝对他们纵容一时,导致犯下了另一个根本性的错误,如果可以回到那年,她一定不会提出这个主意。訾浮生紧紧地抓住自己身上紫色的裙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有血滴下,她也没有在意。反正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几滴血又为什么要在意呢?耳边仿佛还能回想起诸葛様低沉的声音:“想要最尊贵的那个人的心,好,我给你这个机会。来人,进宫!”
她早该后悔了,要不是她的任性,大家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曾对父亲说过:“我要嫁给那个龙椅上唯一能做主天下的人,只有这样,我才能是仅次于他最尊贵的存在。父亲,帮我退婚吧。”父亲笑道:“诸葛七子中,谁都不能得了你的眼,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浮生,你要记住,你绝对不能表现得太过,父亲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她信了父亲,父亲在她14岁那年给燕王诸葛様退了婚。在那时,女子退男子婚对男子来说是一种耻辱,她当时却毫不在意,连应有的上门道歉的都没有。不过也是,谁能相信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小藩王能走到这种地步?当时并没有人未见先知中看出这一点,而真正看出他帝王之相的又是那些不理尘世的人,谁做皇帝跟他们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后来在诸葛様刚刚登基,迫切地希望寻一个人进行处置以向旧时中立的臣子显示自己的威严和天尊时,父亲被新帝身边的谋士陈杞选出来。谋士陈杞是新帝诸葛様真正的亲信,诸葛様在登基后大肆诛杀功臣,却碰都没碰陈杞一下,还速封他为宰相,甚至免他见皇帝时的三叩五拜大理,虽然最后被陈杞推辞,但这也足以让大多数人看清陈杞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如何之高。只不过,訾浮生嘴边拂过冰冷的笑意,一个习惯于高高在上的篡位皇帝,给他的臣子这般恩典,比感谢更有可能的是警示吧?他习惯于篡位,深怕这个极有才能的人也在背后给自己来一刀,才需要警示。
只是那陈杞也算聪慧,不顾得罪以往老臣,直接钦定了曾与新帝有矛盾的父亲,表明了他对他的忠心,只是,按她对诸葛様的研究,哪怕这样,陈杞,这位曾经机关算尽的谋士,现在显赫一时的宰相,也,活不久了吧。“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可是深入人心啊。
她取下白绫,将自己吊在脊梁上。恨,好恨啊,要是她当年,再聪明,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如有来世,如有来世,她,再也不会这样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