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又是一年的第一场雪。她,又是自己一个人,看着这北国的雪。
富丽堂皇的宫殿外,一棵梅花树开得极为灿烂。树下的女子,感受着这迎面扑来的小雪点,手,抚摸着梅花树上怒放的梅花,披风,在寒风的吹拂下,轻扬……
她心里,还想着那个人,还念着那个人。
又两个月了,已经是十二月了。他与她,竟然已经分离那么久了。她能够活下来,完全都是凭借着内心最后的一点希望,以及温逸晨的那封信,她想,待他归来,或许,这一切都会变好了。
这座宫殿,她知道,他曾经就在这里,处理政事。她现在,仍然能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
宫殿外,梅花树下,雪地上,她却不知道,一年前,她和他还未相认时,她还未到这个国家时,他也是像她现在这样。
站在树下抚摸着梅花,望着雪空,思念着……
“夜瞳。”
轻声一唤,熟悉,陌生,厌恶……
闻声,转身一看,男子身着金黄色朝服,冠衣束发,依旧五官分明,精神俊朗。
两月不见,他如人间蒸发般的一样,消失了两个月。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但眼中,多了一份温柔,一份忧伤。
“你来了,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再见你了。”夏侯夜瞳放开手中的梅花,看了男子一眼,说道。
“你不想我吗?你不担心我吗?我想你,我担心你。”宫俊昊走到她身后,抱住了她。
夏侯夜瞳没有反抗,此时,这个别了两个月的男子,身上,竟没有之前的傲气与霸道,在他怀中,她感觉到了他的哀伤,更多了一份,沧桑。
“你怎么了?”夏侯夜瞳没有动,语气依旧平静,问道。
“乏了。”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夏侯夜瞳竟觉得如此的沉重。她设计害他,让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儿,她本以为她会死的,没想到,这个她痛恨至深的男子,竟不怪她,不恨她。他是在赎罪吗?
她第一次杀人,就是杀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她曾在深夜里痛哭过,她在深夜里梦见过那个孩子,还有思妃……她道歉,但她不后悔……
突然间,她竟觉得身后的这个男子,有些可怜。
若说宫俊昊是杀人凶手,那她就是万恶之源。一切的一切,开始,都是因为她自己。宫俊昊,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她毒害至深的痴情人呢?
“这两个月,我都在边关。这两个月,都在和微生曦、帝锦诗一起,共谋大计,共战沙场。我第一次出征,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我,或许是我的死去的孩子,或许是你,或是对温逸晨的愧疚。两个月,我真的累了。”宫俊昊的下巴靠在夏侯夜瞳的肩上,疲倦哀伤地说。
“你……”夏侯夜瞳开口。
“嘘,听我说。如果你恨,就直接杀了我吧,我不反抗。你也可以继续报复,无论是我身边的任何人,只要你不伤害你自己。但若你留我一命,我就不会对你放手,我就一定会一直留你在我身边。”
“微生曦的事,我不瞒你。他已经不记得你了。听帝锦诗说,当他醒来知道你死后,就不顾身上的伤,去了雪峰上脚下,几天几夜就在那里不吃不喝,直到后来昏迷,醒后,就记不得有过这么一个你了。我没有告诉帝锦诗你还活着,请原谅我的自私。”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的命,都是你的。只要我不死,你就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若是恨,就杀了我吧。”
宫俊昊放开夏侯夜瞳,拿出了一把匕首,放到她手里,只是,她并没有握住,手和匕首,一同,无力地滑落……
她脸色煞白,五官定住,没有表情,唯有震惊……微生曦……忘了……
原来,他忘了。
那这大半年,都是她,独自忍受这,相思苦。
夏侯夜瞳薄唇一勾,无力一笑,昏昏沉沉,身子绵软无力,想迈开脚,却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原来已经忘了。
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自量自难忘……什么君不负相思意……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早就都化为乌有了。
怪不得他眼里只有那位公主,怪不得他看自己的时候,只有茫然陌生。
她立下的誓言,不过是无期……她画下的画,不过是自作多情……她作下的诗抚下的琴,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而自己,不顾一切,只为待君归……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带给我的,真的是从来没有过快乐啊!”泪水,无声滑落,打在雪地上。
“我不想瞒你,你恨,就发泄吧。”看着夏侯夜瞳又陷入了绝望,宫俊昊只觉得心疼。
“恨?我没有那个精力了……怎么恨……太累了。恨你,不如恨我自己。一切,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怎么发生那么多事?你不认识我,逸晨就不会死,曦就不会忘记我,你的妻儿就不会死。我,才是罪魁祸首。”夏侯夜瞳的泪不断地流,她瘫坐在雪地上,再也感觉不到冷暖。
“夜瞳,求你不要这样。你可以任意报复,可我不要你这么对待自己。我心疼。”宫俊昊蹲下,抱紧已经近乎崩溃的人儿。
“我活着,是为了干什么……为什么还活着……所有人都以为夏侯夜瞳死了,知道我没死的逸晨,为了我死了,而我心心念念的人,早就把我忘了。你爱我……你的爱,霸道强硬。你教我心狠手辣,我害你手刃妻儿,你不怨不悔,赶往边关两月……其实,我才是杀人凶手,我才是。我为什么还活着……”
“夜瞳,不是的,是我,我不该对你们下毒手,丧儿,是报应。夜瞳不要哭,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在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残风败雪,寒风凛冽,她在她恨至入骨的男子怀里大哭,无助……绝望……濒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