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一晃,三个月又过去了。炎炎夏日已经渐渐成为过去,迎面而来的,将是稍带干涩的九月。
夕暮斜阳,天边晚霞连连,涩风吹拂,繁叶已经悄然不不复从前,清然殿,在微微的夕阳之下,显得如此凄凉。
人影稀疏,书房内,一点点夕阳的暗黄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直射进书房的大门口,衣着朴素素面朝天的女子,正站在书桌前,认真地描绘着脑海里的画面,细细地都把那些美好的画面给留下。
片刻,她放下手中的画笔,带着灿烂却又悲伤的笑容,满意地看着今日的画作。画面上,是一间木屋里,灿烂明亮的阳光充满整间小木屋,木屋里的书桌前,白衣男子站在粉衣女子的身后,握着女子的手,一同握着画笔,一齐描绘着另一幅画……
这是在很久以前,是的,夏侯夜瞳只记得是在很久以前,她和微生曦一起,在白艺峰,每日一同作画的画面……她已经快记不清了,幸好,她依稀还画得出来……
又提笔,潇潇洒洒地在画面的空白处,写下一句话:真心相爱又岂在朝朝暮暮?哪怕伊人憔悴,我不怨不悔,愿空留一生,待君归。
最后落笔,将画了一下午的画,小心翼翼地拿起,挂到了剩余空白的墙上……
整整三个月,整整九十二天,整整九十二幅画,整整九十二个画面,她,把那句话,写了九十二遍……
每一幅画里,可以没有她,但必须有他。他笑,他怒,他忧……他拥着她的时候,他为她抚琴的时候,他给她穿衣穿鞋的时候,他与她在花丛中的时候,还有,张丞相寿宴时,她看到他的时候……
每一幅画,她都是如此的用心去描绘,每一幅画,都带着她的一份情,每一幅画上,都坚定不移地写着那一句话:真心相爱又岂在朝朝暮暮?哪怕伊人憔悴,我不怨不悔,愿空留一生,待君归。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待我,但我相信,君,定不负相思意。”望着一幅他垂眸微笑的画像,她再一次喃喃自语。
这三个月,不论待任何人,她都是冷言冷语甚至不语,她说的最多的话,最动情最温柔的话,都是对着这一幅幅画像……
她再一次陷入与世隔绝的生活,对外面发生的事,丝毫不知。唯有偶尔,宫俊昊来清然殿的时候,会告诉她一些边关的战事的消息,一点点,他的消息。
清然殿甚是冷清,人影寥寥无几,不是宫俊昊不给她安排人,而是她喜好平静,把那些宫女太监都打发走了,久了,清然殿也就冷清了。
而剩下来的几个宫女太监,都是宫俊昊的心腹,她断然不会接近,也幸好因为是宫俊昊的人,所以他们都待夏侯夜瞳如主子,不曾轻视过她。
她依旧如原来的那般,老老实实地待在清然殿,自从那次慧妃被她弄断手之后,也再没有人敢找她麻烦了。她还是每天都习武练剑,作诗作画,偶尔弄弄古琴,闲来无事就看书,不言不语。
“夜姑娘,该用晚膳了。太子殿下在大殿里等夜姑娘呢。”这个宫女叫浅月,待夏侯夜瞳一直很好,夏侯夜瞳是感觉得到她的真心的,却因为她是宫俊昊的人,她时刻都与她保持着距离。
“嗯,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夏侯夜瞳依旧看着画像,没有回头,淡淡回答。
“是。”浅月看着夏侯夜瞳依旧那样痴傻地看着画像里的曦王爷,甚是不解,曦王爷已经有黎陌公主了,为何这夜姑娘还心心念念着呢?太子殿下对她如此宠爱,天天都来清然殿,夜姑娘却总是冷眼相待。唉,都是为了一个情字啊。想着,轻着步子又退出了书房。
待夏侯夜瞳来到大殿时,宫俊昊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她已久了。
“你来了。”宫俊昊迎对着大殿门口,看到门口的身影,本带着倦意的眼眸,瞬间有了异样的光彩。
“嗯。”夏侯夜瞳淡淡地应了一声,直径走到红木桌旁,自然地坐下。
“饭菜还没凉,快趁热吃吧。”见夏侯夜瞳没有动筷,宫俊昊先往她的小碗里夹了一些菜。
夏侯夜瞳又‘嗯’了一声,垂目,拿起筷子,自己夹了一片菜叶,默默地吃了起来。
宫俊昊也跟着吃了起来,一顿饭下来,和往常一样,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而夏侯夜瞳碗里,还剩下刚开始宫俊昊夹进来的菜,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动过。还是一如既往,宫俊昊不温不怒。
浅月携着另一个宫女草草地收拾了饭桌之后,便都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一直不语的两人。宫俊昊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奏折解着兵书,而夏侯夜瞳,则在另一边的桌子上,自顾自地练着书法,偶尔,也会看看书……
这也是一如既往,三个月,都是如此,各自坐着自己的事,久而久之,竟也形成了另一幅和谐的画面……
“夜瞳,我们再过几日,就离开这里了。”宫俊昊放下手中的兵书,望向旁边安静的夏侯夜瞳说道。
“嗯,去哪里?”夏侯夜瞳没有手中的动作,继续写着字,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地说道。
“去南岭国。”
南岭国……这三个字,让面色平静的她,微微一愣。
无希国,就在南岭国的西边。他,征战三月,就留在南岭国与无希国的边界。
“因为曦王爷已在外征战数月,南岭国的政事,他顾不来,父皇让我暂代他管理南岭国。”宫俊昊将夏侯夜瞳的表情全都揽在了眼底,三个月了,她日日平静如水,唯有说到他的时候,她的脸上,才有一丝情绪。
“恭喜殿下,江山美人,殿下都已经从曦王爷的手中夺过来了。”放下手中的毛笔,夏侯夜瞳笑得极其灿烂,眉目弯弯,但却是毫无欣喜,尽是讽刺。
“唉……你何苦这般?”看着越发美丽却仍略带憔悴的她,他束手无策,“好好休息吧,明日就开始收拾东西,我们离开。”
夜深,宫俊昊离开了清然殿……
夏侯夜瞳走出殿门,望着夜空中的圆月,今日,又是十五。而她,已经不再受噬体之痛的折磨了,但,月圆之月,她还是会消失。唯有晨曦出现时,她才渐渐显现。晨曦……曦……
她抬起左手,对着夜空,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她想唤来白凤凰,或者,是极南之林的神兽……但,自从离开微生曦之后,她的铃铛,就再也召唤不了神兽了……
回来五个月,她始终没能回过极南之林,连这个牢笼,她都没能出去过。
族里的人,一定都知道自己毁掉麒麟花了。但,也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
再过几日,又要北上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样的生活,她要过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