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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痛得无处可逃

“诺,你家人问你去哪了没有?”

“没有,他们就是紧紧地抱着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滢,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爸爸妈妈老了很多。我爸爸哭了,五十几岁的男人哭得那么丑。这次我第一次看见他哭,小滢,我发现我错了。在我和蓝萧这场战役里,伤得最重的是我的家人,而不是我。”

“所以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这么伤害爱你的人,不要像我一样,待奶奶走了之后才后悔没有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说完樱诺先哭了起来:“我好后悔,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真的好后悔。”

那天樱诺哭哭停停,停停哭哭地睡着了。而我,没有告诉她离殇和秋秋的事情。我已经痛过一次了,没有必要再让她陪着我一起痛。

窗外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提醒了我,原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偶尔还听见外面的人在嬉闹的声音,一种快乐的声音。快乐离我那么近,就在窗外,近到我可以听见它的声音。然而快乐又离我那么远,只在窗外,它始终和我隔着一面墙。

我又想起了奶奶,每年这个时候她总是笑盈盈地对我说:“滢滢,快过来看,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花卷馒头。”

然后我就和奶奶坐在暖炉边吃着花卷馒头,说着开心的事,时不时传除了我们真心的笑声。有时还有樱诺,这时候奶奶又会说:“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年轻多了。”

我们两个就异口同声地说:“奶奶永远年轻。”

现在想来一切是多么讽刺。原来,爱没有永远;身边的人没有永远;快乐没有永远。只有死亡才会有永远;只有距离才会有永远;只有离开才会有永远。

我终于慢慢放下虚伪的坚强,慢慢卸下防卫的空壳,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黑夜里哭泣。眼泪开始决堤,整个人碎成一块一块,我撑得好累、好累。我又好痛好痛,头上的伤好痛,眼睛好痛,脚好痛,心也好痛,痛得我无法呼吸,痛得我无处可逃。

我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刺耳,樱诺被我的哭声惊醒了,然后她紧紧地抱着我一起痛哭,她冰凉的眼泪掉在了我的脸上,和我的眼泪溶到了一起。可是很快我俩的哭声又被窗外的鞭炮声和笑声淹没。

“樱诺,我好痛,真的好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了奶奶,我对奶奶说:“奶奶,我好痛,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奶奶张开双臂,我正要拥抱她的时候,她却离我越来越远,人变得越来越小,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只蝴蝶飞走了。

我忽然惊醒,眼泪还挂在脸上。透过窗帘隐隐约约有一丝光线照进来。窗外传来一两声鞭炮声,还有小孩儿的笑声,童年真好啊!

身边是熟睡着的樱诺,我知道她也好累。这时,另一种恐惧涌上了我的心头:樱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比亲人还亲的朋友。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失去她,世界在变,时代在变,人也在变,唯一永恒的是永远在变。我望着樱诺迷茫了,于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抓住了这分友谊。

我选择离开了她,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目标地往前走。我不知道前面的路有没尽头,但我不会回头。我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我不想给自己留下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不想失望,所以也不要希望,不要一切幻想。

我走的那天是姜离殇和秋秋结婚的日子。

一个是承诺要娶我的男人;

一个是我大学最好的女友。

这个世界上让人最心痛的不是你最爱的人和你最好的朋友结婚了;而是他们的背叛也有他们的无奈,你不能怨、不能恨,只能祝福。

当离殇的父亲拿着无形的刀戳伤离殇软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场爱情她输了。一个一辈子想用自己的努力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男人,你如何去怨?

当秋秋跪在她面前,说如果没有姜氏集团的支持他们家族即将破产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场婚姻她输了。一个为了家族宁愿牺牲自己一生幸福的女人,你如何去恨?

离开那座城市之后,我就靠着发表一些文章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很贫苦,却很真实。我一直活在三个环节里:飘流、写稿、寄信。然后再继续飘流,这样永不停息。只有这样永无止尽,我才能够向自己证明我是活着的。

每到一个地方,我就会拼命地拍摄下最美丽的风景,这样我才知道我是能看见它们的,我也是活着的。然后再把照片洗出来,寄给樱诺,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让我牵挂的。

我也经常会收到樱诺给我的邮件,刚开始她几乎每一封邮件都会问我在哪里,她说她很想说,她说她想见我。但是我却从未告诉过她,我在哪里,因为我从来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脚步,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会去哪里,又怎么告诉她,我在哪里?渐渐地,她也不问了,只是一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可她,从来没有提起过离殇。我知道,一定不是她不知道姜离殇和秋秋的事情。只是,戳痛伤疤的事情,她不愿再提。就像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她提“蓝萧”这个名字。

我偶尔也会在某个雷雨的午后想起夏海烁,我已经不记得夏海烁的样子,也渐渐忘记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快乐。但是我还是会想起海烁那坏坏的笑,还是会想起和海烁在一起的那个雷雨的午后,然后一阵莫名其妙地伤心,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是因为怀念那个雷雨的午后,怀念那种温馨的感觉;还是因为想念海烁,气愤海烁的回头已晚;或是因为曾经的幸福,如今的孤独而落的泪我也搞不清楚了。

有时,我也会在海边回味那一片蓝色悲哀,想想蓝萧,不知道他留学回来了没有。但我知道他一定过得很好,一定过得很幸福,因为他走出了水瑶的阴影,追求了他想要的生活。虽然我依然恨他伤害了樱诺,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只要做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快乐。曾经我还一味地想改变他,是我太傻、太天真。

还有凌傲天的忧郁,忆云的爱闹,星辰姐姐的善解人意,以及秋秋这个我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的女孩子。当然我最思念的人是已经过逝的奶奶以及在远方的樱诺。

樱诺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回到她身边。我告诉她,我一直都没有离开,我的心从来就没有走开过。我走得时候,把心留在了她的心里。我就离她一转身的距离,当她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我。

有一天她在邮件中跟我说,她要结婚了,嫁给一个她不爱却很爱她的男人,就像蓝萧说的那样。那天我用公共电话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说:“其实你可以幸福的,你有爱你的家人。而我只是个孤儿,连家都没有。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忘记过去,过着平淡的生活,越简单越幸福。”

她却说:“你才是幸福的,可以放逐自己。而我为了不想让家人担心,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还要为了不爱的人,生不想要的孩子。为了不想要的孩子,来照顾这个家。就这样,无止尽地循环。我是为别人而活,你才是为自己而活!”

我在电话的这头淡笑,原来我们如是蒹葭,对所求相思成影,伸手触之,却遥不可及。不同的是我们之间竖起一面高高的围墙,围墙外的人想进去找幸福,而围墙里的人却想出来找幸福。

我曾想过带着樱诺逃婚,想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那一刻我发现,樱诺之所以不幸福,不是因为她还爱蓝萧。而是蓝萧带给她的伤害就像一把枷锁,深深地把她的心锁住了,锁在了一个最阴暗的角落。她不爱现在的这个男人,不是因为她爱着蓝萧,而是因为她永远没有办法再爱任何人了。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拉远,我慢慢地忘却那些感觉,甚至还怀疑它的真实性,回忆变得毫无意义。回忆里的一幕一幕,却让我感觉像是在看别人写的小说一样,毫无感觉。不再痛苦,不再快乐,不再悲伤,不再幸福,不再嬉闹,不再哭泣,如同死亡,没有任何感觉,冷漠是我唯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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