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神启历13919年(对应地球公历日2429-762年)。初夏二十一日。
朱宇死盯着琉璃酒杯内来回晃动的红色液体同样定格着深邃沉思的姿态。偌大的空间一片死寂,那一刻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可以穿透宏观感应到手中佳酿分子间的相互碰撞。只是当视角向外延伸,原先孤独的沉思者立刻便成为了舞台剧正中的聚焦,而作为观众,以教皇保罗为首的主教们则入魔般缄默着仿佛有了天荒地老的节奏。
这些人都是站在这个时代最顶端的大神,此刻却是唯恐打扰到眼前这位来自地球文明的凡人居然有了一种凝神屏息的局促。这并非是对传说中救世者忌讳,而是一种失措下对希望的期盼。
就在今日,有人揭晓了答案。过去两年的时光朱宇一直专研着楚瑜留下的记录,甚至在设备自敌后转移最危险的一年多时间里他都没有停止过仔细考量,而亿万条数据最后串联出的唯一结果却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上帝之眼B2死亡崩塌的临界时间比某人之前预算的要短得太多。
“预言中的灭世就在一百多年后?您确定吗?”或许是相同的姿势摆得太久,教皇保罗终于是忍耐不住了。
若非之前的种种铺垫,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所给出回应的必定是耻笑甚至依此将其入罪。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朱宇所带回的后世设备及它们所展现出的功效让所有人看清了一个事实——眼前这位救世者所处的层面绝对是自己所难以想象的。
毕竟在这些神棍眼里,只有神才能创造出如电脑般神奇的器具,也只有神才能将这些所谓的神器运用到极致。现如今神开启了天劫倒计时,这些人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相信,之后在绝望中等待着对方最终的裁决。
“很遗憾,但事实就是如此,陛下。”朱宇同样感到苦涩,原本以为恒星毁灭的临界应该是太阳系深渊289出现外加两次时间变异效应的一千五百年后。未曾想电脑无数次推算过后的真相是如此残忍。
“之前的魔法与潮汐力变异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是布鲁诺。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报以侮辱与诋毁,无数双眼睛只是求助般聚焦在了朱宇。甚至曾经无视真理试图以异教徒罪处以对方火刑的主教也主动哀求道:“是啊,尊敬的救世者,请履行您神圣的职责赐予我们的后代赎悔过的机会吧!”
“救赎?”
过去的一年,朱宇从圣山带回的东西改变了太多人的信念,在后世的科技面前所谓的信仰典故如同一枚枚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在神棍们眼前纷纷破碎。而作为当事人,朱宇此刻却并没有感到一丝欣慰反而有了一种浓浓的讽刺,因为眼前的真理就是想要延续这个世界的文明几乎成了一种奢望,除非如当自己可以找出回到献身者号的载体。
思绪转回那艘陈列在神殿博物馆几乎等同于摆设的太空梭,有人不禁再次默默念叨起那个自己痛恨了许久的名字——楚瑜。不觉间这具来自平行空间的分身又给了自己一次沉重的打击,当初为了将诱饵送入宇宙另一端的太阳系,飞天号榨干了这个世界最后一丝的可用燃料。
巧合或是天意?自己与自己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如果真有宏观生命存在,这应该是他们所喜闻乐见的吧?朱宇嘘嘘,但就在下一刻却突然是悟到了什么顿时精神大振起来
“那个楚瑜找到没有?”
“楚瑜?”
“对!就是曾经的圣骑士朱宇!”
“……”
拜孟青冥所赐,全面圣战的真相在神殿高层早已不是秘密,但救世者突然跳跃性地将话题牵扯到阴谋者身上却还是令众人一时无法理解。
“难道抓住这该死的混蛋就可以解决问题?”面对即将到来的末日审判,即便是老牌幽灵党的孟青冥此刻也显得有气无力起来。
“或许!”
口头上没有保证但朱宇心中的答案却是肯定。没有谁能比楚瑜更了解B2毁灭的真相,既然对方敢倾其所有将诱饵送入预定轨道,想必也做好了与若离双宿双飞的准备。那一刻朱宇几乎百分百肯定楚瑜的最终目标就是停留在头顶万里之遥的献身者号。
仿佛绝望的死寂瞬间破开了一个小口,有一丝希望从中透出,神殿内,某人的一句不确定换来的却是满血复活般的群情激奋。
“最后一次收到的飞鸽传书,那两个混蛋一直都藏匿在圣SD南两百公里处的蓝盾!”孟青冥第一时间给出了坐标,恢复了以往斩钉截铁的语调。
“蓝盾?那不是大陆唯一的魔晶矿吗?”朱宇微微发愣,回忆起当初梦境中魔晶炮毁天灭地的爆炸能量,有人似乎是抓住了什么。
“圣山禁地?看来要抓住他除非是发动第二次全面圣战!”教皇保罗再次爆发出了上位者的气势:“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请陛下三思!事关整个纪元的存亡,我认为有必要知会圣山,让他们自己做出判断。”
那是布鲁诺,论断依然一如既往的理性,相信在种族大灭绝面前圣山不可能如过往般至死不渝着自己的迂腐。当然前提是必须让他们相信。
“我同意。”
朱宇回神,之后表示赞同,战争与杀戮只会徒耗时间,在灭世面前唯有协助才能将希望扩展到最大。没有犹豫,朱宇单手扬起,随着一道银色抛物线划过弥漫着灰色调的空间,布鲁诺掌中赫然多了一枚火柴盒大小的金属事物。
“知道它怎么用吧?”见对方稳稳抓住,朱宇问。
“是!”布鲁诺点头,知道那是来自另一个未知文明的全息投放式电脑。
“明白,那你来安排人与圣山接触,把电脑中的资料分享给他们吧。”
“希望那群人不会固执到不可救药。”
“是啊……但愿如此。”
朱宇轻叹,看似忧国忧民的神态,其实是‘不可救药’四个字触动了他最脆弱的心弦。不可救药的不只是圣山那群狂热的原旨主义者,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个是对宗教虔诚的狂热、一个是对那人情感的执著。更可笑的是两世情缘催化的只是理论上的单相思。无论献身者号相伴百年的残魂或是传递自深渊289的另一段记忆,自己始终与‘她’未曾有过一面之缘。可即便如此有人却还是不可救药地陷了进去。
朱宇感觉自己如同一名网游玩家,正努力做着主线,到头来却发现用的是别人的ID,更令人沮丧的是自己居然还欲罢不能。当然,此刻在他面前又多了一个怎么都绕不开的支线——那就是如何去扮演一名救世者的角色。
任务的难度高过喜马拉雅,但朱宇不得不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