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前的四季在花样百出的游戏之间转换更迭,不知疲惫,且不亦乐乎的大概都是儿童。
在那座山水相间的小镇上,小伙伴们最爱玩的就是过家家。
他们去后山,在岩洞外面搭建围墙,留出大门的空间,然后把平整的石头搬进去整齐的摆列开来,就这样布置出他们的“家具”。
当某个小朋友偶尔发现一块凹进去的石头,然后另一个小朋友会摸着自己的小脑袋说:“这不是妈妈炒菜的锅子吗?”,于是他们就刨掉那“锅子”下面的泥土,塞进去一把柴禾,开始烧水煮饭。
等到饭菜出锅,个个都摩挲着双手,满怀期待的坐下来,看着“妈妈”认真的对折出足够的筷子,给大家分发。那场面比在家里吃饭要热闹多了。
岩洞住腻了,他们就偷偷跑去公园砍掉那里绿绿葱葱的竹子,插在草坪上围成好几个四方的空间,一个是你们家,一个是我们家,一个是他们家。偶尔有一群工作人员路过,看到公物被一群熊孩子破坏得不成样子,也不停下脚步,不责骂,继续往前走着,反而开始有说有笑的回忆起各自相似的童年。
从母亲的肚子到小小的家,到居住的社区,再到学校,再加上接触到虚拟世界的电视电脑等,从小到大孩子们所能看到的世界基本取于其中。过家家的游戏就像一个局部的缩影,他们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凭着一份难得的天真去经历所谓的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家家的游戏也会换上新的外衣。不想再玩“父母孩子”,还可以玩“医生病人”,“结婚做客”,“衙门老爷升堂‘威武’”或者“唐僧师徒与妖怪”。玩耍嬉戏而已,随时玩腻,随时走开。反正快乐是唯一的要求,新鲜感与好奇心一定会让孩子们如愿。
游戏随着时代而变化,随着地域而不同,随着季节而轮流,随着心情而转换。过家家难免有些女孩子气,攻城的游戏却要热血许多。
小伙伴们猜拳分队,一队攻城,另一队守城。攻城者总爱一来一回逗逗守城者,几个孩子被逗得大汗淋漓也不肯停下奔跑的脚步,双方比体力也比毅力。几个回合下来,还是要有人泄气有人获胜。疯跑的劲头却刹不住车,他们又在猜拳分队了。天色已晚,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上等不及的人终于开始厉声催促。
“鬼儿的!回屋吃饭了!”
于是他们只好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心里默念一句。
“我还会再回来的!”
等到晚上,一群小伙伴在公园的林荫大道上背对背围成一圈,互相守护,往大门的方向挪步前进。此时他们的手里各自握着一小片金属,有铜的甚至还有铁的。
小楼附近一位二十来岁的男青年开了一家南杂店,顺便出租影碟。
前一阵子,孩子们几乎天天聚在他家,睁着一双双好奇的大眼睛,看完了一部又一部诸如《山村老尸》的影片。平时大人们也总爱开玩笑说就在那个公园里,就是在某某地方经常闹鬼,这样大概他们的儿女们会早点回家吧。
现在,这一群想象力丰富的熊孩子居然一边害怕又一边颇觉好玩的用金属片防起鬼来了。也有不怕鬼的捣蛋鬼突然嚷嚷几句,小伙伴们吓一大跳之后反而更加入戏,一边往前挪动,一边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最好别吹风,最好路边的大树上别再飘起破烂的红色塑料袋。
没人知道那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他们只是觉得刺激的都很好玩。冲滩也很刺激。
那是他们在夏天必玩的项目,也就是在救生圈上坐着或者趴着——姿势很自由,只要自己能够承受,然后顺着水浪往斜坡冲下去。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水里的石头,膝盖都撞出了颜色,玩心重的下一次还得偷着去。
我们的主人公和隔壁的李小姑娘玩得最久。李小姑娘的父母在坝上开了一个渔场,一家人以养鱼为生。从小楼到坝上不过七八分钟的步程。夏天想换换花样的时候,他们就会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划船去渔场玩,途中少不了跳下水扶着船沿游游泳,在水里伸伸懒腰,偶尔也会好玩的把船上那谁拖到水里去,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开怀大笑,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孩子们很喜欢水,不能游泳的话,那就去钓鱼吧!
他们爱到小楼旁边放荒的花坛那里挖蚯蚓。小河边的太阳如若过于热情,那就撑把伞。一件事如果你真的想做,又怎么会有借口呢?虽然钓回来的鱼多半吃了蚯蚓,光想想就让人难以下咽,但也不能说是白做功。
小镇除了河流,大坝,还有小溪。小溪戏水别有一番滋味,溪水清澈见底,较大的石头也被冲刷得很干净,整个人躺在上面,一百分的舒服。
小伙伴们站在水里看见大哥哥们网到可口的鱼儿,又见他们翻开石头抓到一只又只小螃蟹,心里觉得好神奇呀好神奇!
对呀!那时候的开心总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大人们说长在溪水边叫的作鸭脚板的野草可以炒来吃。那个小女孩和李小姑娘不能网鱼,又想给家里找点吃的,心想会得到爸妈的夸奖,于是就满怀期待的带着鸭脚板们回家去了。家人的态度却完全不同。
“小妹!晚上我们就炒这个吃!”
小女孩的妈妈满脸的欣慰。小女孩开心极了,跑出去想要分享那种快乐,却突然看见被冷漠的丢到一旁的李小顾念的鸭脚板。她把小手指扭曲的缠在一起,就像她不明所以的心情。
“没错!那就是她带回来的鸭脚板!她的妈妈为什么会生气呢?为什么骂她没有出息呢?为什么我的妈妈不那样呢?”
她隐约察觉到某种差别,可还是不懂。
一日,警车鸣叫的声音突然笼罩在那条小溪,大人们说很恐怖,有人被杀掉了,尸体被剁成肉块包在黑色的塑料袋里扔到水里。原本用草丛盖着,没人发现,直到天气逐渐变热,散发出恶臭,才有了这一出。
警察办案,抓杀人犯,凶案现场,报案等等,小朋友们都在电视上看到过,小女孩还以为那一定发生在远方,在听到警车鸣叫声的那一刻,她大吃一惊。
“好像这附近也不是很安全。”
但她还是不太担心,只不过父母们都会啰嗦的千叮万嘱。谁都不去那里玩,小溪冷清了好一阵子。这么好的题材,也没再听说新的鬼故事,大概动了真格,大人们也不敢再乱说。
小楼的平房里住着一对年上女年下男。
楼里的几位老奶奶喜欢凑在一起聊八卦故事。孩子们偶尔也会好奇的搬个小板凳围过来,竖起耳朵听着。听众一多,奶奶们热情高涨,年下男为年上女挥了菜刀的故事火速传开。
“听说她其实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她的男人那什么!后来是她现在的这个男人拿着一把菜刀直直的冲进他们家里!到处都是血啊!幸好没出大事,后来她才跟着他从村子里搬出来,住在我们这里!”
“为什么冲进去?‘那什么’是什么?血?”
小女孩有些听不懂,但也不太理会,只是觉得奶奶们的样子好像看起来更加有趣,松松垮垮的皮肤,掉在额头上的泛着白光的发丝,略显疲惫的眼睛里满是婉转的气息,想必是那个年代的乡村女人身上所特有的气息。
奶奶们的语气虽然极端明朗,但极端背后往往藏有疑惑。有些故事能说出来,未必就代表已经真相大白。想说得动听,最好就不要多加解释。看奶奶们的眼神,大概也在继续观望,毕竟每个故事都有后续。
只不过在年月里流淌,所有人,所有事都变了样子存在。讲故事的奶奶们早已变成各自。她们随着年月老去,甚至可能已经回归黄土之下,又或者跟着儿女东奔西走好几年之后终于在某处度过晚年,但没人敢担保一定能安度晚年。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生时尘世落魄,中间为混口饭吃,打拼数年,延续后世香火,辞世之时也未必就有兴旺的结果。但若不怨天不怨地,靠自己的双手,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出入平安少病少灾。这样也算是一番获得。
过去了年月,增长了见识,儿时的疑问女孩已逐渐寻得答案,但她却惊讶的发现那些片段原来并未随着疑问的解开而散去,而是随缘定格等待时机到来带她回去重新领悟。
如今,她确实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镇。谢敏姗却一直住在那里,她的家离坝上远,但到集市不过三五分钟,镇上只有一个集市,也只有一个小学,她们曾经离得很近,也许只有一步之遥,但终究还是宛转了年月才终于遇到彼此。也许白胡子老头在很久以前就飞出了一根红线,缘分早已拉开线索,轻轻掩埋,小心牵引,直到当事人撞到一起,向彼此吐露疑虑,旧日伏笔的面纱才缓缓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