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妙琪的外婆、外公曾经在也家住了好一段时间,那一阶段也是米妙琪妈最开心的时期。外公外婆都来自乡下。
照道理说,米妙琪妈不大灵活的个性和吝啬的作风,外公外婆时有点儿责任的,可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年纪大了,就越来越圆融了,外公外婆都特别开明,对女儿家也特别尽心尽力,给孩子们相当于溺爱了。经济上,老人家是不宽裕的,不敢生病,生了病也不愿意说,先喝开水,后买几片药,老人家特别苦自己,这节俭甚至吝啬的作风,看来一定是家族真传。
晚饭的时间,外公外婆和米妙琪妈就开始聊邻居,聊亲戚,聊过去的事儿。
米妙琪妈有个表哥,当年担任大队会计,极其有手段。米妙琪妈年轻时正值**********闹得正猛的时候。这位表哥个性强悍,极其会察言观色。公社的领导转一圈,相中了这个能说会道、做事干脆利落的年轻人,米妙琪的这位表舅当上了大队会计。大队会计看什么人做,这位表哥坐在这个位子上,那不是白吃素食的。表哥渐渐掌控各种大权,比如分配哪些人上田里干活,就是米妙琪的外婆,当年五十多了,也要踮着小脚去田里劳动。而表哥那年轻漂亮的媳妇,什么都不用干。大队会计的表哥后来渐渐发展成乡里一霸,他说一句话虽然不能抵上一万句,但说一句,村民们都不敢顶撞不敢吭声,大队会计表哥特别有管理才能,一个人动用文批武斗把山村这群村夫野妇管得服服贴贴的,有时大队会计表哥还会把鞋脱下来,用鞋底抽那些犯错的村民。“恶”。米妙琪的妈里就这个字来形容他。
后来,时代变了,会计表哥被人背地里偷偷举报,终于撤了他的职。但恶人似乎比有些好人更加坚强,脸皮更厚,所以生命力顽强,这会计表哥居然又不知怎么选上了生产队长。
米妙琪的外婆家家徒四壁,是茅草屋。穷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被大炼钢铁给收走了,烧成了铁水。家里不允许烧火做饭,一切都集体化。大家一起出工,一起吃饭。吃食堂那镇,跟洗澡盆一样的大锅,米粒都数得清,盛饭时得不断用大勺子搅动,才会使盛到碗里的不至于是一碗米汤。此时会计表哥是有权利捞干的吃的。没人敢说,权力是最结实的保护伞。秋收的时候,地瓜地里的秧子也要清理出来,送到食堂烧饭吃。一个年轻妇女,孩子才六个月,她收拾地瓜秧子时,发现了两个拳头大的地瓜----漏网的地瓜,她赶紧藏到怀里。谁料,群众的眼睛雪亮。有村民看到了,愤愤不平去举报,结果,这妇女给拉出来就是两个大耳光,踢了五、六脚又给推到田头罚站。“那时候饿啊,吃不饱”。米妙琪知道她妈小时候吃过野菜,吃过草。不过米妙琪的妈比较机灵,夜黑风高的晚上和外婆一起去地里偷过两次地瓜,侥幸未被发现。米妙琪的外婆说,那时候饿死了多少人啊,树皮都吃光了。
家里的地都没了,家具也大炼钢铁烧掉砸掉。亲人间互相揭发,鼓励大家互相斗。不知道,谁这么坏?米妙琪的外婆说。这经历,是米妙琪外婆眼里最大的恶。
米妙琪的外公曾经做过生产队长,只有短短的三年。米妙琪的外公说,我当队长的时候,有个村上的人,非常可怜,他家没有亲戚了,像孤儿一样,米妙琪的外公就格外照顾这个孤寡的年轻人,经济上还会利用队长的权威来贴补他一下。而米妙琪的外公卸任后,这个孤寡的年轻人就再不登米妙琪外公的门了。米妙琪的外公隔几年再见他,竟然非常淡漠,仿佛米妙琪的外公帮助的不是他。如此健忘或者不懂感恩,让米妙琪的外公心里不舒服,烟瘾越来越大。
凡是当过领导干部的,都经历过冷暖。在位时别人的态度都是众星捧月,不在位了,就知趣些,把中心让给别人,也没什么话语权了。你在位时,没替人家做的事、没考虑人家的情感的事,全在离职后爆发出来了。这时,当年那些隐忍得如孙子一样的人,终于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巴不得也用语言或行动来羞辱一下曾经的领导上司。有得莫名其妙的,都不知道怎么把他们给得罪了。米妙琪的外公说,要说世界上什么最坏,我看还是人最坏。
是这样吗?米妙琪看着外公那沉思的面孔,想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