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洗马桶,倒夜香?”
洛凌和胖花同时张着大嘴,瞪着大眼,活像两条出水的金鱼。艾叶起初非常胆小害羞,也不敢和她们三个太过于亲近。永乐有意无意间打量着她,不高的个子,普通的面容,神情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可艾叶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永乐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属于一种大家闺秀,在书香门第中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应有的气质。
艾叶举手投足之间透着礼貌和规矩,根本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表现出来的。她的心门一直死死的关着,永乐也小心翼翼得照顾她,因为这个丫头一定是怕极了,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直飞翔在空中,不肯轻易落下。
不过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凑到一起,就会立刻迸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能量。她们三个叽叽咋咋的小家雀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个不停,艾叶的心门关得再紧,也抵挡不过这股快乐向上的能量。
在一个美丽的夜晚,她们相拥在一起,组成了一朵绚烂的花,在死气沉沉的杂役房里,迎着艰难,顶着风雨努力地盛开。
“看你们俩吃惊的样子?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杂役房,我打进来的第一天就有了觉悟,这里的日子一定艰苦卓绝。”
“永乐,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赶上你不用洗马桶了,还能去伙房蹭吃蹭喝,哼!”
“胖花,别胡说,永乐在伙房的日子一定也是非常艰苦,你看她最近累得连饭都吃的少了。”
“就是,还是洛姐懂我,心疼我。不像你这丫头就认识吃,嘁。”
永乐吐了吐舌头,胖花回复给她一个鬼脸。艾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怯生生得样子很是可怜。她把憋在心里的话和姐妹们倾诉,突然感觉好多了。
自己被那些又臭又累的重活压垮了,差一点死掉。不过命运之神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好好回报永乐她们的救命之恩。
“其实,其实,我想说,谢谢。”
艾叶的一声微弱的道谢,瞬间让三只小麻雀安静了下来,三双大眼睛愣愣得盯着这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姑娘。
“要是,要是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死了。我艾叶无以为报,只会在心里念着你们的恩,你们的好。”
艾叶说着说着,有些小激动,脸色由红转为通红,一时手还在发抖。
“啊呀,小艾。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从今以后就是好姐妹,姐妹之间不讲什么恩不恩的,一人有事八方支援,要是哪天我永乐落了难,我想你们也会奋不顾身的帮我的。”
“永乐说得对,我们都是苦命人,今生有缘在此相聚,那就要感谢老天的赏赐,好好做姐妹,真心相待,不辜负了这份情。”
“你们说得可真好,我胖花不会说别的,我就希望我们四个可以像麻花一样,永远绑在一起,除了把我们吃掉,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
“胖花,说了半天就你这句话最出彩,我们是一根麻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哈哈。”
洛凌开心得笑着,脸上像开了朵娇艳的桃花。桃花不只在春天盛开,它也会开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开在彼此依赖的心中。
伙房今天特别热闹,好像也预示着寒冬即将过去,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
“你说什么?永乐,你说你不跟我学了?你要和那三个丫头一起去干劳役?”
“刑大哥,呃不,师父,请容永乐说句心里话。”
邢虎不怒自威,默默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她眼中闪着一股坚定。
“永乐不是不知好歹,跟着师父学本事,固然可以躲过那繁重的劳役,可永乐心中已经认了三个姐妹,就要一起经历风雨,哪怕再苦再累也不分开,还请师父成全,我只要干完活就会来这跟您学本事。”
“好了,不要说了,你的心思我懂了。我说过你我虽有师徒之分,但不拘于礼数束缚,你是自由的,我不会强逼你做什么。”
“那师父,不大哥!您这么说是同意了?”
永乐抬起头,欣喜得看着邢虎,好像有些如释重负。
“我当然同意,我这个忘年的小妹妹这么讲义气,你要是个男孩子,我都想跟你拜把子做兄弟了。”
“呼,吓死我了,我还怕您生气呢,气我不知好歹,不懂您的良苦用心,嘻嘻,大哥。兄弟肯定做不成了,您要不介意,当我闺蜜得了。”
“闺蜜?那是什么玩意?”
“呃,闺蜜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就是这个意思。呃,大哥,胖花她们还在等我,先不说了,我一有空就来这帮您哈!”
永乐突然觉得让一个彪形大汉当一个小女孩的闺蜜,搁在哪都有些奇怪。便岔开话题,匆匆告别。
“丫头,要是太累了,或是有人欺负你,就来找大哥,大哥一定替你出气。”
就这样,四个小姑娘开始了在杂役房真正的生活,一个艰苦卓绝如噩梦般的劳役生活。
劳役分上中下,这下等中的下等就是洗马桶,倒夜香。艾叶之所以病得这么严重,就是每天被这些污秽的重活压垮的,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没想到没过多少日子就又重新开始了噩梦般的劳作。不过最令她欣慰的是这次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而是有三个好姐妹一起分担。
“艾叶,没死是吧?没死就继续干活,杂役房从不养闲人。还有你们三个,新来的要守规矩,听说是你们救活了她?那你们就继续救吧,哼!”
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娘,是麻三儿手底下的一条母狗,这条狗在杂役房有夜叉的恶名,多少可怜的孩子在她手下丢了魂,做了一只孤鬼,艾叶就差一点成为最新的那只。
“嘁,呜呜渣渣地,活像个沙皮狗,凶什么凶?我永乐吃软不吃硬,你有种给我等着。”
永乐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不就是洗个马桶什么的?能有多苦,受虐的宫廷戏里这就是标准配置,她看得多了,总比挨针扎强。可是永乐错了,她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整个雨花巷大大小小数十家青楼,所有的人吃马喂,吃喝拉撒一天得积攒多少?这一桶一桶的污秽之物就像一座迷你山峰一样,挡在她们面前,离老远就有一股恶臭的味道,像是着了魔一样直直往鼻孔里钻。
“我的天呐,这么多啊!好臭啊!”
胖花的大圆脸扭曲得像个包子褶,此刻她们三人终于知道艾叶之前所受的罪有多么艰苦了。十几个瘦小的身影在这座小山之下辛辛苦苦得抛洒着汗水,不时有人干呕着,让人听着都忍不住附和。
“都麻利点,不把活干完,今天谁都别想吃饭。”
母夜叉大喊大叫,呵斥着这些女孩抓紧时间干活,其实她们一个个比艾叶也强不了多少,身体明显营养不良,干活有气无力的。
“这么臭,谁吃得下去饭啊?真恶心死了。”
胖花在一旁无心之过得嘟囔了一句,可这小声的抱怨不偏不倚得传到了母夜叉的耳朵里。
“谁她娘的废话呢?你?长得肥猪老胖得,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我让你废话。”
母夜叉一脚就把胖花踹飞了出去,硬生生得摔倒一堆马桶里去了。一瞬间就由一朵胖花变成了臭豆腐花。
胖花的多嘴让本来平静的杂役房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胖花还没反应过来,艾叶吓得先哭了,她性格本就懦弱,这刚回来就吃了个下马威,唯有用眼泪释放心中的恐惧。
洛凌则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刚要上去和母夜叉理论就被一只小手给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永乐。后者向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稍安勿躁,看她的。
胖花完全吓傻了,已经顾不上身上脸上的脏东西,痴痴得愣了好一会儿,刚要裂开大嘴哭鼻子,就被永乐一把堵住了嘴。
“胖花,对不起了!”
永乐悄悄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声,随即瞬间变脸,前一秒还是切切关心,下一秒就秀目圆睁。啪,一声脆响。永乐竟然打了胖花一巴掌,这下连洛凌都蒙了,谁也想不到她为何做出如此举动。
“死丫头,该打。你以为这是哪?我们那个破木屋?我们惯着你,可别人为什么惯着你?”
永乐整这出连母夜叉都傻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抬起得肥腿一时都踹不下去了。
“还愣着干嘛?快点一起干活,没听妈妈说,活干不完连饭都吃不上吗?”
“这位妈妈,我们新来的不懂规矩,我这位姐妹一时不慎顶撞了您,还请您老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次,我保证以后我们会好好干活,不让您操心。”
永乐三言两语让母夜叉十分受用,因为她找不出什么纰漏,不免仔细看了永乐一眼,这一看还吓一跳。
“咦?这么俊的妮子怎么被送到我这儿来了?新鲜事啊,六艺坊那些人眼睛都瞎吗?”
永乐扶起胖花,拉着洛凌和艾叶,四个人站在了一起。母夜叉眼睛一扫心里暗暗一惊,按理说只有歪瓜裂枣会被淘汰到这里,可这四个妮子虽说容貌不一,但都还不至于被淘汰到这。
“新鲜,真是新鲜,杂役房很久没有这么新鲜的花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