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诞生到死亡要走上一段很长时间的路。在路上,人们饱尝人间烟火,感受世间百态,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一个幼小的树苗成长为参天大树,即使树立百年,也总会有那么一天,你的生命将走到终点。
而在这个时刻来临的时候你总会不甘心得问上一句为什么?答案其实显而易见,每一个生命来到世间,它们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向死而生,向生而死。
“我不甘心,我不想死,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邢虎手中的钢刀已经亮出,手起刀必落,利刃饮鲜血。永乐心中绝望极了,她本想救人,可怎么也不会想到把自己逼到了如此田地。
胖花已经吓傻了,她也看出来这个彪形大汉要干什么。邢虎一步步靠近,永乐护住胖花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妈的,左右是个死,我跟你拼了!”
永乐恐惧到了极点转而愤怒了,她秀目冒火,不顾死活得反而向邢虎冲了过去。邢虎也没想到,这要换了一般孩子早就吓瘫了,这丫头不简单,竟然还能反抗。
邢虎逗小鸟一样,右手收了刀,左手顺势一撩,永乐就飞起来了,在空中转了三圈,嗖一下飞出去老远,摔得七荤八素。可永乐是谁?全国冠军,越是逆境越能激起她心中的倔强,小姑娘不顾疼痛,马上爬起来继续奔邢虎冲了过来。
可惜永乐身上这点假把式在久经沙场的邢虎面前根本毛都沾不上。啪叽,又被甩出去老远。跌倒了再爬起,再跌倒再爬,千锤百炼。
邢虎今天也新鲜,遇到这么一个玩意可得解解闷。打着,打着,永乐的衣服也散开了,体力渐渐不支,最后噗通一声爬在地上起不来了。
“嗯?这是?”
邢虎玩够了刚要动手,忽然看见永乐后背上的片片红疹,他可不是柳林村的百姓,以为是瘟疫麻风,一眼就认出了这红色的皮疹是落风碱毒所致。
落风碱本是一种轻微毒药,与水结合后毒性会增强,这味毒药是战场上常用的药,不是用于杀敌,而是这种碱毒小剂量使用可以清理伤口,起到一定的消毒作用。
不过这种毒药仅仅是在陈友谅和张士诚的队伍里流行,朱元璋的明军有更好的药草,不屑使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毒药。邢虎打过十几场恶仗,也学过一些急救的措施,这落风碱他以前用过。
“娃娃,我来问你,你的后背怎会如此?你的爹娘是什么人?”
永乐以为自己死定了,闭着眼睛等着挨刀子,可半天等来了一个问句,气就不打一处来。
“问这干嘛?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别婆婆妈妈的,我陈永乐要皱下眉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永乐的回答十分有骨气,邢虎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孩子的爹娘肯定是当年反抗蒙古的义军中人,弄不好还和自己是一个队伍。
“唉,我邢虎今天差一点犯了混。险些把当年同流血的兄弟姐妹的后代给杀了,真是混账啊!”
邢虎心中很懊悔,也很庆幸,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下永乐也蒙了,所有脑细胞都不够用了。
“大叔,你什么情况?杀人心里有愧是吧?再多抽自己几个耳光。”
“哈哈,你这丫头,真是个另类,牙尖嘴利的,今天我不杀你了!”
“不杀了?今天不杀?那你明天不还是杀我?反正在这杂役房我也跑不了,跑了也是个死,你还是今天就杀了我吧!”
“哎呀,我哪天也不杀你了!”
“你哪天也不杀我,不杀我?大叔,你真的不杀我了?呜呜。”
刚才在麻三儿面前演戏哭不出来,这会永乐可是泪如雨下,因为实在是太害怕了。晶莹剔透的泪水像珍珠一样落下,冲刷着漂亮的小脸蛋,将黄面馒头的颜色很快就洗了下去,露出一张粉嫩的俏脸。
邢虎看清楚了这小姑娘的模样,不由得心生疑惑,按道理这么漂亮的脸蛋应该被选为小花来培养,可怎么被淘汰到杂役房来了?
“你这丫头也真是鬼道,怎么想出这么个办法?也就是你遇见了我,要真来个大夫,拆穿了你的阴谋诡计,到麻三儿那告你一状,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啊!”
“那也比被你吓死强啊,拿个大菜刀直勾勾得,吓死我了!”
永乐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可是一百个庆幸。
“丫头片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这背上的皮疹是怎么回事?你爹娘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永乐是真想实话实说,可她还真就回答不上来。孟娘背着她躲避锦衣卫的追杀逃命的时候,用落风碱毒咬伤她的背,装成麻风病人逃出生天时,永乐可是饿昏了过去的。
在客栈一觉醒来后就感觉后背奇痒无比,又时而剧痛难耐,经过在柳林村的一段修养,症状虽然减轻了许多,但皮疹还是不见好转。至于爹娘,鬼知道他们是谁?永乐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二十一世纪,那里有成功的欢笑,有骨肉离别的悲伤。
“这么说你是个无爹无娘的孤儿?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到了一个叫柳林村的地方,没过多长时间好日子就被当做灾星沉潭了?”
“大叔,永乐说得都是真的。不信你问胖花,我是在河里被人贩子捞上来的。”
说话不说满,永乐留了一个心眼,她故意隐瞒了孟娘和张必先的事情,怕横生枝节,将剩下的一半和盘托出,真诚的大眼睛水汪汪得注视着邢虎,让这个粗壮的汉子深信不疑。
“咳,总之你肯定是个义军之后就是了,也是个苦命的可怜人。我邢虎遇见了不能不管,那就太对不起那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和那份道义。”
“大叔,你说得是真的?太好了,你先别管我,快救救她们俩吧。”
洛凌和艾叶一个重伤,一个重病,躺了好几天气色越来越差,特别是小艾姑娘,脸色黄得透出黑绿色,高烧又开始肆虐着她脆弱的身子骨。
邢虎之所以能遇见永乐,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想救她们,现在愿望成真了,邢虎在战场上干过军医,对医术的确通一些。邢虎对两个死倒检查一番,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离去,告诉永乐等着。
“永乐,刚才都要吓死我了,呜呜。”
胖花见邢虎出去才敢开口说话,边说边哭,心有余悸。
“你要被吓死了?我已经被吓死了,他手里那把刀可不是吃素的,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股杀气。”
两个小丫头互相拥抱,安慰一下受惊的心,突然,躺着一动不动的艾叶大叫了一声,口中喷出一大片墨绿色的液体,随后就断了气似得,十分骇人。
“小艾,醒醒,快醒醒。”
“永乐,她是不是死了?”
“别胡说,人哪那么容易死?邢大叔怎么还不回来?”
两人正在原地打转,束手无措时,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了。
“搭把手,丫头,快,晚了她可真断气了。”
邢虎将艾叶右侧身子冲上放倒,让永乐扶着,自己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针。时间不等人,永乐刚把人扶住,一道银光就没入了小艾姑娘的右侧胸腔中,噗嗤一声,一道细细的黑线就飘荡在半空中。
永乐仔细一看,原来是邢虎用针在给艾叶放血,那细细的黑线就是她身上的鲜血。
“哇,大叔。这,这血怎么是黑色的?难道她中毒了?”
“别说话,扶好了,千万别动。”
邢虎瞪了永乐一眼,吓得她立刻闭了嘴,专心的帮忙了。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豆大的汗珠已经浮现在永乐和邢虎的额头上,颗颗饱满,晶莹剔透。
小艾姑娘的脸色也逐渐好转了起来,墨绿的颜色在消失,也没有之前那么黄了。一炷香时间过去了,这细细的红线终于消耗殆尽,变成了一滴褐色的小点。
永乐见邢虎手一松,银针飞出,示意她可以松手了,便小心翼翼得把爱叶放平,整个人瞬间松垮了许多。
“呼呼,累死了,累死宝宝了,大叔她还有没有事啊!看样子应该死不了了吧?”
“你这小妮子,有点胆识,常人见我放血都会吓得哆嗦,何况你这个娃娃?不过你还真棒,居然挺住了。”
“谢谢大叔夸奖,您老先别急着夸人,受累再麻烦您一下,那边还躺着个人呢。”
永乐用小脑袋朝边上一指,洛凌的后背鲜血淋漓,趴在草席上一动不动的昏迷着。
“放心,她不会有事,呐,接着。”
邢虎擦了擦汗,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扔给了永乐,“这是我调好的外伤药,你和着温水给她涂擦几天就好了。那丫头只是皮外伤没事,倒是这位伤了胆囊,我虽然给她暂时放出了郁积的胆汁,但能不能康复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面对着冰冷的菜刀,永乐一度绝望了,在危机时刻还是这落风碱毒救了她一命。
这片血红的皮疮一会儿救她于危难,一会儿又差一点陷她于死地,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邢大叔,她们一定会福大命大的,永乐在这里替她们谢过您的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哈哈,你可真是醉了个有趣的娃娃,她们不应该谢我,该谢的是你,不过娃娃,我到想问你一件事,我这点本事你要是不嫌弃,想不想跟我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