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你没事吧?小丫头片子装什么公子哥啊?哈哈,笑死我了。”
洛凌她们一直都视顾秋为另类,因为这个丫头高冷的样子让她们颇为看不惯。一路上这个顾秋谁也不理,就是安安静静得靠在那时而哭泣,时而发呆。她们也都不敢跟她说话。
可这个从水里捞出来的小不点在大哭大闹一场后,居然是个活宝,在顾秋面前竟然装起男人来,而且还真有些相像,语气跟一个公子哥是一模一样。
她们哪里知道,永乐的小身体里住着一只大灵魂,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射箭冠军呢。
“哼,看不出来,你还挺油嘴滑舌的。”
顾秋一个不屑的笑容,让永乐有些尴尬,不过她也不简单,不仅不气,反而迎难而上,嬉皮笑脸得继续靠了过去。
“谢秋姑娘夸奖,我这点优点你怎么发现的呀?嘻嘻。”
“你,你不可理喻。”
高傲的小女人之间从来都是互相看不惯对方,嘴上斗着,心里气着,顾秋也不能免俗。
她本想让永乐知难而退,少来烦她,可她哪里知道永乐是个什么人,那是跟着神算子在道上混了三年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阅读过,对付她这个小黄毛丫头是绰绰有余。
按常理此时永乐应该气鼓鼓得回嘴,和顾秋理论一番,可谁也没想到这小丫头插科打诨,古灵精怪得表现,她嬉皮笑脸得看着顾秋,不仅没有恼还谢了她的夸奖。
“永乐,你这丫头脑袋进水了吧?她那是夸你吗?人家是金枝玉叶,不爱和我们说话。”
洛凌有一副即将成为魔鬼的身材,可惜就是面容上输了永乐和顾秋。女人对比她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有一种自发的免疫,但永乐花言巧语很讨她欢心,可顾秋一天到晚冷着个臭脸,她十分生气,总想找个机会鄙视她一下,这下机会来了。
“唉,洛凌姐。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不知道,我永乐刚来这的时候是一句话都不会说,就是个哑巴。只能在心里念叨,后来是个大劈叉让我开口说话,要不我只能啊啊啊的,哈哈。”
永乐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眼角却流下一滴泪。她回想起在廖家的点点滴滴,尤其是那个意外的大劈叉差一点让她的胯骨粉碎性开裂,但又一想是个美丽的误会,让人啼笑皆非,真是痛并快乐。
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就像是梦境一样,醒来什么都消失不见了,永乐心里泛起酸楚,涌到眼角的感情没有控制住。这些姑娘听着,看着,包括顾秋,可有点吓坏了,这孩子说得什么胡话?什么哑巴?什么劈叉?她脑子真进了水了?
“现在可好,比起不能说话的时候,你说我现在油嘴滑舌,不就是夸我呢么?”
永乐收拾了情绪和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顾秋,后者有些坐立不安,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永乐了。
“你,你说得什么呀?我听不懂,我只是觉得你们有些太天真了。”
顾秋稳定了心情,眼神却闪闪躲躲得避开永乐,好像心里有事儿似得。
“哦?我们太天真,那你说说我们怎么天真了?”
洛凌把话棒接过来,不屑的问着,心里十分不服气。顾秋张了张口,可半天没说话,秀拳紧握,银牙紧咬,心里好像起了很大的波澜,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秋姑娘,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这一船人的命运比卖给人家当媳妇还悲惨,比如说我们被卖到那种地方。”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秋睁大双眼痴痴得看着永乐,楞了好久。
“你,你居然知道?”
“嘁,你真当我傻啊,我是故意和她们那样说得,看你们清一色的女孩,看外面那些面目狰狞的大汉,要真能把我们卖给人做媳妇就好了。”
“永乐,顾秋,你们俩一句一句说什么呢?那我们会去哪儿啊?”一个叫胖花的胖丫头,呆头呆脑得问了这么一句,可洛凌在内的几个女孩子已经沉默不语了,经永乐这么一说,她们也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其实她们不是想不到,而是天真得不敢往这方面想,她们内心深处依旧保持着一丝希望,希望能见到温暖的阳光。
“唉!告诉你们个教训啊,千万别做坏事,否则会遭报应的,就像我不明不白得去贩毒,然后就像中了最恶毒的诅咒一样,我还不如被沉潭祭祀给那个莫须有的湖神呢。”
永乐对着空气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非常得语重心长。可是此时姑娘们都安静了,没人听得进去她说些什么,她们全都低着头,行行无声的泪流了下来。
永乐也沉默不语,静静地坐着,嘴角挂着伤心的微笑,直到此时,也没有人愿意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她们心中明白,那人世间最可怕的地方在不远处等着。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无尽的黑暗笼罩在她们心中,可此时天边却泛起了青白,天亮了。
大货船顺水而下,无论是船外的歹人还是舱内的花朵都没有心情留意两岸冬日的风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早结束这无根的漂泊之旅。
“老大,前面过了三道拐就是泉州城外了,我们得小心卸货,听到风声,最近这泉州地面上不平静,似乎好些个村子都有鬼怪之事。”
“我说老二,想当年你我在海上横行霸道的时候,你信那鬼怪之说吗?我们在海上那么些年,除了鲨鱼连妈祖娘娘的影子都没见过,屁的鬼怪,我根本不信,就是有人在作怪。”
“哦?老大你是说,这背后有势力在捣鬼?那可厉害了,听说连朝廷都惊动了,锦衣卫都动了。”
“咳,厉害不厉害得跟咱们也没关系,我们就把买卖做好,挣两年钱,到时候银子够了,我还搞它一艘大船,这辈子我离不开大海了,死也要死在海上。”
“大哥放心,这趟货色不错,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咱们兄弟的苦日子快到头了。”
天刚一亮,货船就停靠在了岸边,码头上空无一人,实在是太早了。一大趟马车早就在此准备,永乐和这些姑娘被分为几组,分散押在几辆马车上,参杂着一些皮货,烟土类的货物一起赶往泉州城方向。
这群货物嘴被堵上,手脚捆得结结实实,一路颠沛流离,身子弱一些的姑娘已经昏过去了。对于黑暗永乐早已习以为常,她只是平静得看着前方,好像能把黑暗看穿,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呦,我说怎么今天刮了一天的西南风呢,原来是把你这个大能人给吹来了,怎么着海老大,这回货的成色可得足一些吧,别向上次那批,我很难办呐。”
天刚擦黑,雨花巷里就渐渐热闹起来,红烛掌起人声沸,百花齐放楼阁中。去年留恋轻风里,如今真心已有情。各种男人,各种表情。各种女人,各种心思。
在这条整个泉州乃至大明都闻名遐迩的巷子里,一批风尘仆仆的货物安静得绕过了一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来到了一个肃静的院子外停下。一个胖乎乎,矮蹲蹲的徐娘插着腰,等在门外,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情。
“江妈妈,老海给您赔不是了,等着急了吧?您也知道,最近世道不太平,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尽可能多绕了些路才来的,我们也是为了安全不是。”
“知道你海老大做事严谨,不过我一直好奇,你这么个仔细的人,怎么让那水军给绞了呢?呵呵。”
这个胖女人明显打骨子里看不起海阎王,明明是一个过了气的海盗,被官军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只能靠走私贩卖人口为生,有什么好牛掰的。
她江翠花可是整个雨花巷里的大人物,身兼数个青楼妓院的老鸨,茶壶和大管家。说白了外人不知道,还以为这雨花巷里几十家买卖都是各有各的主。实则不然,她心里清楚,这巷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神秘的雨花楼主的。
混了这么些年她可是清清楚楚,那些心生异常,头上有反骨的人全都巧合的消失了。在这巷子里,楼主就是神,就是主宰,任何虾兵蟹将想翻天那无异于自杀。
“江妈妈,您老又拿我说笑?我不是说了吗,我那是大意失荆州。”
“哎呀,行了海老大,老娘忙着呢,上上下下的事需要我打理呢,快点卸货吧,老娘时间宝贵。”
海阎王心里把这个又老又丑又胖的女人诅咒过无数遍,可脸上还得陪着笑容。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年的海盗头子已经沦落到被一个婊子奚落的下场,真是讽刺之极。
“好,好,马上卸货。三儿,快卸货。”
不一会儿,连永乐在内总共十七个女娃,按大小个子排排站,束缚已经卸下,女孩儿们全都又好奇又恐惧。
江翠花抱个夹,在这群姑娘身边来回得走,时而皱眉,时而驻足观看,尤其是看到顾秋时还上手将她低下的头生硬得抬起,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错嘛,老海。这回的货到很像样,你上哪儿捣鼓这么一群啊,哈哈。”
江翠花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尖酸刻薄,听得人直想捂住耳朵。当她把目光投向永乐那张小脸时,瞬间就愣住了,随即脸上泛起红光,小脚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三跺。
“这孩子,真他娘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