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永乐这阵子可能是犯了哪路神仙,不小心在某太岁头上动了土,怎一个背字了得。
前儿刚送走了平安镖局的郭大小姐,今天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不管怎么,郭月红只是动口不动手,可这位姑奶奶,刚才还像只霜打的蔫茄子,这会怎么疯得换了一个人,操着菜刀二话不说就砍人。
说时迟那时快,永乐还在那自鸣得意地挤兑福康安,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血光之灾就这么突然降临了,大大的眼睛里反射出那菜刀冰冷的光辉,小嘴张得大大的,好像一条脱了水的鱼,那么无助可怜。
“我的天呐!”
永乐此刻浑身上下能做得就是嘴里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然后就如一只待宰羔羊般一动不动得不知所措。面对这突然发生的凶险局面,永乐发傻可福康安没傻,虽然他身上的功夫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但从小在内务府训练有素的他对付一个民家妇人倒是绰绰有余。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个心理游戏,只要心底不慌,永乐也可以应付,只不过看着白光闪闪的菜刀,是个人第一感觉肯定除了害怕就剩害怕。
可福康安不一样,他的使命除了伺候太子的饮食起居,保卫太子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面对这种突然状况,他早就准备得十分充分。呼吸间菜刀已经落到距离永乐面前不到一步的距离,一直发呆的太子爷也缓过神来。
“哎呀,不好!”
这出了宫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遇上,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拿菜刀砍人,不由得心里一惊,而后还算冷静,受过武打训练的他急忙抽出手来准备空手接白刃。
正在此时,有人比他更快,福康安一只手压住太子示意他别动。另一边突然猛一起身,右肩正好扛了一下这疯妇人的持刀手。菜刀一下就脱手而飞,擦着永乐的头顶仅一寸风火轮一样掠了过去。
永乐盘着的发髻头绳都被刀风划断,整个人突然披头散发的好不吓人。菜刀硬生生地劈进后面的木板中,福康安动作迅速,一招卸了刀后一个蝎子摆尾,一脚正踢在这疯妇人的腹部,导致其向后飞了有三四米远,撞开门板倒地不起。
这下诚意堂如同一锅粥一样炸开了,外面排队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看热闹,只见屋子里三个人站着不动,地上这个女人双眼禁闭,被福康安踢得昏迷不醒。
“打人啦!打人啦!”
不知是谁突然一个嚎叫,引得更多人进来围观。
“喊什么,嚷嚷什么?你们长一双狗眼吗?没看这女的拿菜刀砍人?”
福康安一指钉在木板上的菜刀,表情严肃地怒斥众人。这边朱允炆见永乐披头散发的呆立当场,不禁关心地询问着。
“乐公子,您没事吧?”
永乐刚才吓傻了,那刀要是再低一点就不是钉在木板上那么幸运了。不过经历过沉潭,雨花祭的她早就练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心脏。她很快就从震惊中解脱出来,平复了一下情绪。
“没,没事,谢谢。刚才真得好险啊!”
永乐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在那挤兑人家,可转眼间人家就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不用谢我,我可没想救你,我是怕我们家公子有危险,别在那自作多情了。”
都这个时候福康安还不忘和永乐斗嘴,太子朱允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你说话真是不分时候。
“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就持刀行凶,真是没有王法了。小福,速速去报官,让衙役来把这歹毒的女人拿了问罪。”
朱允炆真是没有想到宫外的日子这么危险,居然拿着菜刀砍人真是太目无王法了啦!福康安一个行礼,乖乖地按吩咐照办,临走时还冲着永乐做鬼脸。可永乐此时小脸惨白,整个人摇摇晃晃,险些又要晕倒。幸好有火公子在,一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乐公子,您没事吧?小心点,您还是坐下休息会儿。”
朱允炆把永乐扶在怀中,自己心中十分讶异。这乐公子的身子骨真单薄,轻得和丝绸一样,此时永乐头发披着,加上她白皙秀美的脸庞,朱允炆突然有点恍惚,明明抱着个公子,可怎么自己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太子爷一个人在那自顾自地犯糊涂,永乐渐渐清醒,她猛然正了身,迅速扯了一条头绳把头发盘起,非常担心地望着地上砍她的女人。
永乐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是不是自己一不小心又得罪哪个病人的家里?可她每天阅人无数,一时哪想得出个所以然来。
诚意堂出了这么大的事,病人不仅没散,反而围着看热闹,几个好事的更是七手八脚把行凶的女人五花大绑起来。福康安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带着衙门里的捕快赶回来了。
“谁是受害者?”
“哦,回官家的话,我就是。”
永乐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心跳已经从刚才的一百八下降到正常水平。今天生意是做不成了,一行相关人等跟着衙役匆匆来到了东城提邢司衙门。
“升堂,威武!”
匆匆岁月十载有余,当年的五山县令吴俊大人两鬓也略显斑白。不过官运曲折的他现如今掌管这提邢衙门,气质也比当年当县令时稳多了。三下五除二,吴大人就把这小小的治安案件审得明白,看得透彻。
疯妇人在衙役另类的呵护下悠悠转醒,但她除了记着自己收下乐公子的银子准备去栖霞山,别的一概不知,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承认自己行凶的歹事。
“大人,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还是用刑吧!”
人证物证俱在,太子爷特意跑来凑热闹,当堂指认这疯妇人给永乐作证,搞得福康安也无可奈何。太子爷肯定是新鲜衙门口的差事怎么办,他哪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在他眼里可能就是有趣好玩。
大人还是那个大人,师爷也还是那个师爷,吴铁见疯妇人目光呆滞,在堂前装疯卖傻,就在一旁建议用刑。
“大人,万万不可。”
吴大人刚要下令,忽被一串百灵鸟的声音打断。
“陈郎中,你明明是受害者,怎的为行凶之人求情?”
一旁的朱允炆和福康安也百思不得其解,特别是福康安,正后悔刚才就多余出手相救,被刀砍了才好呢。
“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人对我行凶不假,我也无需替她辩护。但我陈永乐还是一位治病救人的郎中,行医三年,别的不懂,爷爷教诲的医者仁心四个字一直谨记于心。”
永乐立于堂上,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个女人,她可以肯定此人的的确确有抑郁症的倾向,但还没有达到轻生虚幻的程度,可怎么接过银子出去没多久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难道说她判断有误?
她正在谨慎地思索着,忽听见用刑两个字不禁心里一惊。这女人绝受不住衙门的刑罚,没准会丢了性命。永乐就是这样的性格,是非曲直一定要在心里弄个分明。
如果此女是个心思正常的人,即便自己可能之前的诊治得罪过她,她也一定要追究到底。可她现在苏醒之后全然不知自己刚才做过什么,别人以为她在装疯卖傻,可永乐心里明镜她是真有病。
“我敢向大人保证,此女患有癔症,而且病得很重。如果遭受刑罚会更加刺激她,搞不好最后会落个油尽灯枯,身死消亡。我看大人您断案分明,秉公执法,是位青天大老爷,您不会做那糊涂之事的,对吧?”
永乐话分两头说,一边替疯妇人求情,一边还特意夸一下吴大人,后者在堂上听得十分受用,笑眯眯地捋着胡子。
“陈郎中,这么说来你的意思她刚才持刀砍你有可能是犯了癔病?”
癔症流传于民间,多为一些疑难杂症以及常理无法解释的疾病,吴大人对此也深以为然。永乐没有言语,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疯妇人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大人,小民斗胆说句话,自古以来民不举官不纠,虽然她一时疯癫拿刀砍我,可我不追究她,还是想为她诊病,只有把她医好了,像今天这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才能避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永乐平静的话语在堂上引起了大波澜。君子一言,如燕其来。朱允炆看向永乐的眼神都变了,他根本想不到这个瘦小的乐公子居然有如此高尚的品德,宽容的心胸,面对着差一点害了已命的歹人竟然选择以德报怨,真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情结束得非常意外,最后这个女子被衙役完好无损地送回家去,永乐特意问了住处要为她免费诊治。
因为有平安镖局的事情在先,永乐心中坚定地认为这是自己又不经意间犯下的过错惹得祸。可惜这次永乐大错特错,因为一道黑影就站在衙门远处巷口的阴影里,死死盯着提邢衙司。
“想不到海老大的锁魂香这么够劲儿,一个弱女子居然变成母夜叉一般,拿着菜刀就砍人。嘿嘿,不过我得谢谢这个女人,要是没有她我怎么能知道这个小郎中根本不会武功呢?大哥猜得没错,那晚一定还有别人救了他。哼,不管你是谁,要是敢挡无影帮的道,死亡是你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