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在一个阴沟翻两次船,也是够了。可这种荒唐事就真实发生在永乐身上,而且一次比一次惨烈。上回与火公子相遇那种彗星撞地球的感觉还没在记忆中抹去,这次又来了一次天地大冲撞。
不过这次永乐可没那么好运,心里害怕赖五追赶,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让永乐根本没有注意眼前的人。
只听砰一声闷响,永乐一下子就感觉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砸得粉碎,压抑的憋屈一下子就灌满了胸口,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极度困难。加上脚底一滑,整个人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后脑勺瞬间磕了一个大青包。
永乐甚至感到一股濒死的感觉,这种久违的恐怖只有在许多年前,她睁开朦胧的双眼,那个黑色铁塔一般的男人差一点没把她捂死时才感觉得到。
“我的肚肚,好疼啊。怎么天上好多星星?真美,真的太美了。星星你为什么眨眼睛?你是想和我说话吗?”
“完了,公子。我看这人八成摔傻了,你看他竟说胡话。也难怪,一天到晚老撞人不是瞎子就是脑子不好使。”
福康安一眼就认出了倒地这人是那日与他斗嘴的小白脸,虽然夜色渐浓,可这人长得一张俊秀的小脸让他记忆深刻。
“这位兄台,真是对不住,没摔坏吧?”
朱允炆也在纳闷,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轻,自己也不是魁梧大汉,这个公子怎么就夸张得飞了回去?
“晕,好晕。快扶我起来,我要回家。”
永乐头晕目眩,但心中那丝理智告诉她赶快回诚意堂,万一赖五追上来可就麻烦了。朱允炆伸手要去扶永乐,忽被福康安拦住。
“你了等会,虽然躺在地上的是你。可别忘了,撞人在先的也是你。不能这么脸大不害臊吧?还扶你起来?真是给你脸了。”
“小福,不得无礼。人要有一颗仁和之心,这位兄台是撞了我,可我什么事也没有。反倒是他一看就伤得不轻。”
太子爷宅心仁厚,瞪了一眼福康安,伸手去扶永乐。可永乐此时已经清醒一些,她听见福康安的话,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被点燃,再定睛一瞧,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让自己撞得昏天黑地的人又是他们俩。
永乐躺在地上,完美的避过了朱允炆伸过来的手,忍着痛自己坚强得坐了起来。她小脸一扬,怒目而视着福康安,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也是你们,我的天呐,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竟然被你们撞倒了两次!”
永乐一生气,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可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袭扰了她的意识,她忽地一个踉跄差一点又摔倒。
永乐没办法只好一只手扶住额头,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抓寻找平衡。正在此时,永乐突然感觉一股暖流从手上慢慢渗入,顺着胳膊传到了身上,传入了心里。
整个人顿时感觉酥酥麻麻的,特别妙不可言。太子爷朱允炆见永乐要摔,下意识地握住了永乐抓在半空中的手。
“这位兄台,我看你摔得不轻,你刚才说要回家,我们送你吧?还有我这位小仆说话重了一些,你别介意。”
朱允炆说话和风细雨,温文尔雅,比福康安强出多少倍,本来生着一肚子闷气的永乐闻听此言也不好发作什么。她飞快地收回被朱允炆握住的手,显得有些局促。
“真奇怪,不就是握了一下手吗?怎么心跳这么快?”
陈永乐有些恍惚,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但又好像非常久远。当初他第一次牵杜小月手的时候浑身上下就是这种感觉。
“陈永乐你真完蛋,没有出息。不就是握了一下手吗?难道是我当女生久了?喜好都跑偏了?呃,真恶心。”
朱允炆和福康安面面相觑,这位公子自打站起来后一直杵在那里,半天一句话都不说,就一个人在那里各种表情。一会儿面露疑色,一会又好像非常自责,时而愁眉不展,时而又不屑一顾,总之有点渗人。
“公子,您不会把他撞傻了吧?怎么这会儿还挤眉弄眼的?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大半夜的别在是撞到了只鬼。”
福康安特意恶心永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劝说着朱允炆。后者也十分好奇,这位兄台个子不高,身体也十分瘦弱,可在他的眼里总感觉这个人有一股特殊的魅力,就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像鱼儿认为自己离不开水,其实是水也离不开鱼。
总之自己一个大明王朝的继承人居然在几天内和这个人连续撞了两次,真是一种别样的缘分。
“小福,少说两句。这位兄台,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待过几天允亲自上门道歉。”
火公子彬彬有礼,语气平平稳稳,冲着永乐微微一笑。遇事让三分这是父王在世的时候教导给他的,虽然被撞的人是他,可对方明显伤得不轻,自己只有释放善意,化解一下气氛。
“不必,多谢,告辞。”
热脸贴了冷屁股,朱允炆伸在半空中的手被永乐华丽丽地无视了。福康安刚才的挖苦一字一句一点儿没差的全落到她耳朵里,永乐一股邪火莫名升起。
她理都不理对方善意的伸手,转身就走。这是朱允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拒绝,一种难过的情绪一下子就占据了他的心头。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众星捧月之间的太子爷,突然被这个瘦小枯干的俊公子当成空气,朱允炆一下子如鲠在喉,半天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嘿?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是太阳出来给你碗大的脸,我们公子的好意你当成驴肝肺?真是个没教养的野种,你给我站住。”
这种尴尬的情况总有人要打破僵局,福康安看着永乐的无礼举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双手一掐腰,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永乐还真得就站住了,野种这两个字像一把飞刀,直直地刺入她的心窝,狠狠地疼了一下思绪。
无论前世今生,穿越前后,永乐最痛恨地就是别人说她有爹娘生没爹娘养这种话。失去双亲孤独地一个人走在人世间本就辛苦,独自扛着各种流言蜚语永乐早就习惯。可她不允许有人再用恶毒的言语亵渎自己逝去的亲人。
“那个娘娘腔,你刚才说谁是野种?哼,我站住了,你放马过来吧。”
永乐咬牙切齿地回了福康安一句,死死盯着对方,眼神非常可怕,但就是她单薄的身体让对方怎么也感觉不到威胁。
“娘娘腔?什么意思?火公子,他是不是在骂我?”
福康安还真有点让永乐的气势镇住了,不过他更在意永乐口中的娘娘腔是什么意思?自己一个阉人,最大的软肋就是怕别人说自己没有阳刚之气。
当着瘸子不说短话,永乐脱口而出的言语中故意学着女子的语气,加以形容福康安刚才的模样,还别说这个瘦小枯干的公子学起女子那骚里骚气还挺有模有样的。
“小子!你说谁呢?你才娘娘腔,你,你。”
永乐见这个说话女了女气的仆人被她一下点中了要害,满面红光明显动了气,心里那是一百个舒服,谁让他刚才骂自己是野种,这么会功夫就现世报了,真好。
朱允炆左看看,右看看,这种局面他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过看着永乐学福康安的语气说话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心里不但不别扭,反倒觉得有几分搞笑。
“哼!”
“哼!”
山雨欲来风满楼,两个人掐着腰,头顶着头,面对着面,对峙的气氛紧张中带着热烈,好像两只好斗的公鸡在那蓄势待发。
噗嗤,朱允炆还是没忍住心中所想,一不小心乐了出来。这种不明所以的笑声就好似在嘲讽着永乐和福康安,互相都觉得这位公子是在嘲笑自己。
“臭小子,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礼字怎么写?”
“啊!娘娘腔,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阴的男人?真是怪人丑事多,教训我?你也配,呸!”
平静的夜这下可热闹了,两只公鸡当场就撕打在一起,还别说这打斗过程真如斗鸡一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是伸手抓向对方的头发乱抓一气,双腿却像失灵一般,只会杵在原地不动。
这熟悉的风格和画面好似两个泼妇骂街一般,惊得一旁的太子爷朱允炆下巴差一点掉在地上。从小生长在皇宫大内,他哪里见识过这个?只觉得实在是新奇有趣。
自幼不爱习武的他武功是个半吊子,不过男人之间的打斗是个什么模样他还是清楚的。可是现在两个大男人斗鸡一般的打斗就发生在他眼前,想劝又舍不得劝,因为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好玩的。
永乐和福康安撕了半天,谁也没占便宜,头发倒是乱了不少,活像鸡窝一样,这下更像斗鸡了。
“五爷,你确定刚才那个人影跑到这一带了?”
“差不多,这小子对琉璃坊很是熟悉,娘得绕了这么久?不过我肯定他往这个方向跑了。”
“唉?五爷,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打架?我来看看。没错,好像是诚意堂那个小子,奇了怪了,半夜不睡觉在这和谁练斗鸡呢?这也叫打架?真他娘的丢人。”
永乐此时正揪着对方的头发全神贯注在撕打,远处赖五那阴冷的眼神完全淹没在黑暗的夜色中,看来今夜对她来说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