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边,众多杂役喧嚣叫闹,洗衣声、呼喊声连绵不绝。
一个小角落里,伍老大弯着腰,吃力地将一大盆衣服搬起。那衣盆极大,一眼望去,盆中的衣物竟是周围杂役们的数倍之多,然而伍老大面无表情,脚下自顾自地蹒跚走着!
重重地衣盆压得伍老大脸上通红,佝偻着腰,然而伍老大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勉强调整了几个姿势,然后将手中的衣盆抓得更紧了几分!
周遭的杂役三两成群,只是在伍老大四周,竟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杂役们简直像在躲避瘟疫一般,丝毫不敢靠近伍老大!
一个月了……
几缕枯槁地头发散到低垂地眼帘之前,伍老大却是没有理会,心中只是默默叹息着。
离赵天威逼自己下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他经历了许许多多他之前根本预料不到的事情。
兄弟们突变的嘴脸,手下们纷纷地倒戈,钱四叔百般的刁难,还有周遭人的疏远,他仿佛一天之间便从一个人人拥护的老大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还好江南那小子在月砂林里,那帮人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伍老大嘴角微微一扬,江南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可以说是最近一个月里最让他欣慰的事了。
“啪……”
蓦地,好似实在负担不起衣盆的重量一般,就在伍老大脸庞上浮出一抹微笑的同时,他脚下却是猛地一滑,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摔倒在地,盆里的衣物撒了一地!
“这……”“伍老大……”
……
突然的摔倒声引来了周遭杂役们的齐齐侧目,几个年轻的杂役脸上神情一变,纷纷露出不忍,脚步犹豫着,几欲上前搀扶,但马上便被旁边的杂役们急急伸手拉住,或低声喝止!
盆中淌出的水混着泥土缓缓流到了身上,伍老大趴倒在地,深深地喘着气,四周的目光像火一样聚焦在自己身上,感觉像蚂蚁爬过一般,极为难受!
“额……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老东西,居然这么没用!”……
没等伍老大站起身来,溪边树林里,一阵大笑声突然响起,四周,众多杂役们纷纷略微愠怒地望向声音传来处,然而一望之下,脸上竟同时一惊,匆匆低下头来,再不敢向那个方向望去!
树林里,十几个年轻杂役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一脸戏谑地望着伍老大,口中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丝毫不顾及伍老大越来越红的脸。
“呵呵……”年轻杂役们走到伍老大跟前,领头的一位蹲下身来,目光不客气地在伍老大身上上下扫了扫,口中啧啧不已:“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伍老大居然也会有这么难看的时候,看来,您还真是年纪大了……该入土了吧!”
“哈哈哈哈…………”
那领头一人话音刚落,身后几名杂役仿佛配合似地爆发出讥讽地笑声,直笑得弯腰捧腹,不能自已!
微微喘了口气,伍老大抬起眼帘瞟了一眼领头的杂役,旋即便是低下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抿抿嘴,小声地说了一句:“吴海……别这样!”
“别这样?别哪样啊?伍老大?”吴海脸上神情讥讽,一脸好笑地回头望了望身后地几名杂役,口中大声说道:“我们可是在关心您啊,伍老大!”
伍老大没有说话,眼神中的颓败却是越来越深!
他怎能不悲哀?
那吴海不是别人……正是伍老大当初的左右手,是伍老大最信赖的手下!
除了江南,伍老大可谓对吴海最为慈爱,一心将他作为接班人培养,江南年纪太小,那吴海不出意外,在伍老大退位后,下一任的老大定然就是他!
平日里,吴海对伍老大尊敬顺从,百般迎合,每每伍老大生病卧床,守在床边的必然有吴海的身影,这些都是杂役们看在眼里的事!
同样,伍老大……也几乎是把吴海当亲儿子在培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钱四叔上位,伍老大沦为普通杂役后,第一个向钱四叔投诚的,竟然就是吴海!
嘿嘿笑着,吴海看着伍老大垂下的头,眼中闪过丝丝地快意!
“伍老大……”吴海微眯着眼睛,也不管伍老大有没有回应,继续说道:“要说……这衣服确实有点多了,要不……哥几个帮您洗几件?”
说罢,他手一伸,竟真的将一旁散落的衣服拿起了一件!
低垂地脸上猛然一愣,伍老大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向吴海的眼神里,冒出一丝惊喜:“吴……吴海,原来你还是没有忘了……”
“唔……”
就在伍老大惊喜说话之际,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那吴海突然咧嘴一笑,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中的衣服狠狠地拍在了伍老大嘴上!
小溪边寂静一片,只有潺潺地溪流声叮咚不绝。周围的杂役们吞着口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吴海拍在伍老大嘴上的手!
吴海肆意大笑着,手中的衣服开始在伍老大脸上不断揉搓,衣服上的泥沙纷纷沾到伍老大脸上,混着泥水缓缓流下。那衣服揉搓的越用力,伍老大脸上的泥沙沾染的越多,吴海嘴里的笑声就越尖锐、越快意!
他身后的杂役们轰然大笑着,仿佛看到了极为兴奋的事情!
“吴海,你个王八蛋!”
终于缓过神来,伍老大怒喊一声,一把扒开吴海的手,猛地站起身!
“哈哈哈哈……”吴海毫不在意伍老大脸上的怒火与屈辱,一把将手中的衣服展开,大笑着冲伍老大问道:“怎么样啊,伍老大?我这衣服洗的可好?要是不满意,我还可以接着洗,直到您满意为止,哈哈哈!”
“吴海!”伍老大身子气得直抖,手指指着吴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呵呵,”随手将手中的衣服扔在地上,吴海站起身来,脸上依旧挂着虚伪地笑:“怎么?伍老大,我好心帮您,您好想还不太高兴啊!”
“真是不识抬举,”“老畜生,皮痒了,找打是吧?”……
吴海身后的杂役冷笑着,纷纷出言辱骂。吴海好整以暇地站立着,眼神戏谑地望着伍老大。
伍老大胸口连连起伏,眼睛盯着吴海,牙齿咬得生疼。
“吴海……”伍老大长长地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别这样……”
“以前的情分?”吴海嘿嘿一笑,低下头来,活动着手腕,眼睛看也不看伍老大:“以前有情分吗?”
伍老大的拳头捏到嘎嘣直响,然而他仿佛顾及着什么,犹豫良久,最终脸上一松,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吴海,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呵呵,伍老大,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摊了摊手,吴海一脸‘无辜’地望向伍老大,语气怪异地说着:“什么叫放过您?您可是咱们这一带的老大,谁敢得罪您呐!”
“吴海,你就别说这样的话了,”艰难地垂首抹了把脸庞上淌下的脏水,伍老大神色暗淡,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你就说怎么才能不再为难我吧!”
双手在胸前一抱,吴海摇着头,一脸惋惜地说道:“没想到啊,伍老大您居然这么看我,我可真是好心好意来帮您,不过……”
吴海话音突然一转:“如果您非要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立马转身,从今往后再也不过问您的事情!”
“要求?什么要求?”脸庞上先是一愕,伍老大蓦地反应过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喜色,仿佛长长松了口气一般。
“这要求嘛……其实也简单,”吴海嘴角一弯,眼神中闪过一抹怪异:“我只要……”
“只要您给我跪下,叫我三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