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队伍停止在长街上,李素素泪水横流,听到那声音,再也忍不住地冲出花轿,凤仪冠被跌落于地,一身长发披肩,风吹泪流不止,直接闯进房间内,跪倒在李文轩的身旁。
李素素看着爹爹渐渐冷却的身子,看着爹爹微笑的脸庞,不由地擦干泪水,哽咽着身子说道:“爹爹不喜欢女儿哭,女儿不哭,女儿再也不哭!”
李素素将那枯瘦如柴的李文轩抱在怀里,心碎泪流,只觉得胸口一闷,嘴角又渗出了鲜红的血。
易白一身红色状元服站在院门口,心疼地看着李素素抱李文轩,缓缓脱下红色状元服,只见里面竟是一身孝衣着身,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麻布披在身上,默默地将院门上的红色“囍”摘取。
陈秀秀看着这场景,实在忍不住地流下了泪,这李素素是自己抚养长大,虽然忌惮李素素的身世,但内心深处还是无比喜欢这女孩,早已将李素素当成亲生女儿了。
现在看着这好好的婚礼,竟然变成了葬礼,陈秀秀实在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声音哽咽地说道,“先生走了,我们送送先生……”
顿时,村中众人将那红色喜庆物件撤去,换上原本准备好的白色哀痛物件,整个梨花村沉浸在哀痛的伤乐中。
屋中,李素素一身还未换去的喜服跪在床边,与周遭白色哀痛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素素面色悲痛,却再未流泪,只是嘴角的鲜血甚是刺眼,李素素看着怀中的李文轩,用湿布擦拭着李文轩的脸庞,声音悲戚地说道:“女儿给爹爹擦干净,让爹爹不沾尘土地走好。”
窗外,哀乐四起,陈秀秀劝李素素换上早准备好的孝服,端来早准备好的铜盆,走到床前,看着一脸安详的李文轩,将铜盆放在面前,将冥币点燃,哀痛地念道:“钱买鬼关通,火照黄泉头,路上孟婆汤,喝了莫回头……”
易白看着李素素那戚凉的背影,走上前,跪在火盆前,拿起一把冥币放进铜盆中,面色凄凉,声若洪钟,低沉悲苦地唱喊道:“魂归西,驾鹤兮,世人多艰命舛兮;鬼魅兮,无常兮,阎罗驱车相迎兮……”
众人听着易白那抑扬顿挫的唱腔,虽听得迷糊,却越感到哀痛。但此时,陈秀秀听得心中已惊涛骇浪,这唱腔正是那青云门的安魂咒,世间最神秘的道家咒语。
相传,青云道人游方,行至一村,却不见一人,只见村中断垣残痕,荒草萋萋,又逢天色渐晚,便夜宿此村。
亥时,惊醒,听兵马厮杀却不见一士卒,遂用牛泪借天眼;顿骇,尸首成山,血流成河,竟是阴兵借道。
卯时鸡鸣,青云道人离去,半途重病不醒。梦中叮咚声起,睁眼见一乞丐走过,敲竹唱谣,甚觉好听,欲起身追随,却跌落地上,遂醒,病好,此乃梦中梦。
半月后,太阴当空。青云道人回至此村,又见兵马厮杀,阴兵借道,遂唱歌谣,瞬间战伐息戈,逝者安息。
青云道人传此歌谣于弟子,取名:安魂咒。
陈秀秀自是知道这道秘史,但在这梨花村里听到,还是震惊地说不出话。
陈秀秀努力平复心情,细细打量了易白几眼,便转身帮衬着搭建好停尸棚,并将逝者请移于停尸棚下,点燃了幽绿的长明灯,照亮逝者的黄泉路。
李素素跪在火盆前,眼中悲戚,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却未流一滴泪,只是默默地伸手,将冥币投入火盆中,看着那慢慢卷曲的灰烬,心中酸苦,自此自己也是孤零零,只愿爹爹走好,来世投一个好身世。
易白唱完安魂咒,便与众人合力将漆黑的棺材,摆放于逝者旁,献祭上猪头羊肉一类的贡品,这才转身出了门。
陈秀秀自听了易白的抑扬顿挫的安魂咒后,便一直警戒着易白,心中暗暗戒备,此子必然是那青云宗的道士,只是不知他为何出现于此。
十六年前,菩提院实力正盛,却无故遭大音寺围攻,正道门派却无一援助,落了一个院毁人亡的结果。诸多师姐妹中,只有陈秀秀重伤逃脱,一路逃至梨花村,被猎户李二牛搭救。
后来,陈秀秀本想参透凶刀菩提愿的奥秘后,报仇雪恨,只是时间流逝,日子一天天安稳下来,随着孩子的出生,慢慢磨灭了陈秀秀的杀虐报仇之心。
如今,隐居于穷乡僻壤之地,却听到青云宗的安魂咒,心中不由起疑,这里咋会有青云宗的道士,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陈秀秀见易白走出院门,便暗暗跟随易白,行至不远,只见易白从怀里掏出一只金属管,放于口中吹奏起,其声呜呜咽咽,似泣似诉。
片刻,天空一道白影掠过,只向易白射去,再细看时,易白胳臂上已站着一只红眼,金喙的雪白信鸽。
那雪白信鸽颇具灵性,用那金色的喙亲昵地蹭着易白的脸庞,似在讨好主人。
突然,陈秀秀感觉身后冰冷,只觉得后背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为何躲躲藏藏地站在这里!”陈秀秀身后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不知何时陈秀秀身后已站着一中年男子。
易白闻声赶来,只见那中年男子手握长剑,眼神冰冷,面色冰寒,长剑指着陈秀秀。
易白匆忙地走上前,慌张地解释道,“三师叔,你做啥?千万别伤着陈阿姨。”
陈秀秀敏感地感觉身后的剑已经退去,慢慢转身,便见一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长衫,手握长剑,面若碧玉,眼似星辰,威仪地看着自己。
易白匆忙走上前,拉着那中年男子走到一旁,声音低沉地问道:“三师叔,你咋在这里呢,我爹呢?”
“你爹有事未来,现在整个青云宗都在寻你,我也刚寻到此地,见闻乐鸽的身影,又听到你的清心短笛声,这才赶了过来。”三师叔皱眉地看着一身孝衣的易白问道,“你咋穿着孝服,这是咋回事?”
“此话说来话长,我不是让闻乐鸽给你们带信吗?你们未收到?”易白看着三师叔说道:我妻子的爹爹刚刚过世,本想出来唤回闻乐鸽,却没想到三师叔你来了。”
“你结婚?”三师叔一脸惊愕,双目不可思议地看着易白,吃惊地说道,“我一直在外面寻你,并未收到任何信息啊!你结婚?你小子到底跟谁结婚了,你爹知道吗?”
“我用闻乐鸽送信给他,他应该知道吧!”易白看着三师叔,突然眼睛一亮,嘴角一咧地说道,“三师叔,你快别说了,快帮帮侄儿,给我老丈人做做法吧!”
“混小子,我是堂堂青云门的长老,不是俗世作法道士。”三师叔面色涨红地吼道,“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结婚的。”
“偶尔,你也是可以扮演一下的,再说三师叔法力高强,帮我岳父超度一下,让他一路走好。”易白拉着三师叔的手,便向那院中走去。
“你还没说你咋结婚了?我们青云门这么多人都出来找你了,你可好……”三师叔边走边念叨,被易白拉着到了庭院里。
陈秀秀看着那离去的两人,只觉得一身冷汗,这中年男子竟是青云门长老。
易白将三师叔拉到李素素的面前,温柔地说道:“素素,我请了一个道士,给岳父做做法,让他一路走好,早日投胎。”
李素素抬起头看了看那一身道士服的中年男子,站起微微鞠躬,感激地说道“有劳仙长了!”
三师叔看了看李素素,转头低声对易白说道:“倒是比那刁蛮女子漂亮多了!”
易白看了看李素素,推了一把三师叔,催促地说道:“三师叔,你就快点做法事吧!”
三师叔微微一笑地走到逝者前,本想洒下善水净身洗尘的,却瞥见那灰暗干枯的尸体,额头中央竟然有一枚诡异的微小红痣。
“素素,你快过来!”三师叔将李素素匆忙唤道身边,指着尸体额头上的红痣问道,“你爹生前便是有这颗红痣的吗?”
李素素神色疑惑,双眼充满不解,盯着李文轩的额头,看了许久,,摇着头肯定地说道:“这颗红痣是这几日长出的,爹爹以前是没有这颗痣的”
“易白,快先带众人出去。”三师叔一听李素素的话,顿时抽出长剑,面色凝住,沉声地说道,“我要降妖了!”
“降妖?”李素素一听三师叔的话,顿时面色一冷,眼神愤怒地看着三师叔说道,“哪来的野道士,让你来是超度的,你却在这里胡言乱语?”
捉妖?
众人也皆是面色愤怒,这先生刚刚归西,这野道士却胡言乱语,真是人心不古。
三师叔看众人不愿离去,又眼见那颗红痣地大鲜艳,这妖孽附体已是多日,只怕就要得逞。
时间迫在眉睫,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三师叔面若寒冰,手中剑光闪耀,直指向那门板上的死尸吼道:“何方妖孽,胆敢借尸还魂……”
众人看着那黑衣道士,用剑指着逝者,心中更是愤怒,皆是不满地说道:“这好好的哪来的妖孽,易白是不是请来了一疯道士?”
易白听到三师叔的话也是一愣,他自幼生活于青云门,自是见过各种奇事轶事,这三师叔道术高深,乃是青云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竟然说有妖孽,自然是有妖孽的。
“易白,快带妻子出去,这妖孽快出世了,我要使天煞地火焚了这妖孽……”三师叔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死尸,心急如焚地喊道,“还不快点……”
“快走,快走……”易白拉起李素素的手,不等她有反应,便向院外跑去。
众人见易白拉李素素已跑出了屋子,便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也都跟着易白慌慌张张都向院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