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僧众快马加鞭于未时到达碧水河畔的九眼拱桥,德威大师与师弟德伽匆匆道别后,便领着四名海字辈弟子纵马驰过石拱桥。可马匹一过桥头便原地打转,不肯再踏入云雾山半步,任凭抽打拉拽也无济于事,反而四腿弯曲委顿于地,仰天嘶鸣。
德威大师见此情形怒道:“一群不中用的畜生,狗肉上不得台面,看老衲回来怎么收拾你们。”他虽口出骂言,心中却甚是明了:云雾山不知有甚古怪,竟让马匹如此惧怕,不敢前往。于是令海思留下看守马匹,其余三名弟子海成、海智、海义随他一同前往云雾山与德兴方丈会合。
德威等顺着石板道上的脚印在迷雾中快速前行一个多时辰,海成便发现道旁树枝上所系的黄色布条,他小心翼翼将布条取下。对德威大师言道:“大师伯,这好像是方丈师父留下的记号!”德威接过布条细看后说道:“这一路上足迹杂乱,除开我师弟德兴留下的布履痕迹外,还有些似乎为某种未曾见过的野兽,不知方丈是否与之遭遇,才撕下这缕袈裟系于树枝上,都给我机灵点。”
说完将缚在背后的降魔金刚杵取下,紧握于右手之中,又从怀里掏出法螺,用力吹响。一阵悠长宏亮的法螺声飘荡在山谷中,于是德威领着僧众继续前行。行不久,海义突然指着前方迷雾高喊道:“师父,好像有何东西冲咱们来了。”德威此时也听见前方不远传来奔跑之声,发现雾气中影约出现几个黑影,其中一个匍匐在石板道路中央,余下的纷纷扑入道旁荒草丛。
“这是什么东西?跳那么快。”海智不解问道。海成紧握手中戒刀答道:“雾气太重,看不清身影。”德威面色庄重地警觉道:“都别动!这些家伙把去路堵住,来者不善啦!”海成指着前方那个发出一对幽蓝亮光的黑影惊道:“大师伯,这好像是苍狼!”“啊,我们似乎遇上了狼群,这、这可怎么办啊师父。”海义言道。德威闻言略带几分怒气:“莫要惧怕,只是几只土狼而已,你们手中的戒刀都是烧火棍吗?”
德威手举降魔金刚杵对三名弟子说道:“我们继续往前行,看这些土狼想干啥,不到万不得已,切勿伤害这些生灵。”“大师伯,我从未听说云雾山有野狼出没,并且还成群结队、阻拦行人。”海成不解地问道。“这云雾山荒断人烟已愈百年,有土狼出没不足为奇,看把你三个兔崽子吓得。都随我来,要是落了单,可就送给这群土狼打牙祭,到时哭爹喊娘也无人应衬。”说完发出爽朗的笑声。海成等弟子闻言后嘻哈一笑,瞬间没了刚才的惊怕。德威大师虽为长者,但对门人弟子一向厚爱有加,他虽入佛门清修数十载,却嬉笑怒骂不失雅趣本色。平日里寺庙中海字辈、清字辈弟子触犯佛规,都喜找他认错求情。
德威手执降魔金刚杵大步朝那只趴在道上的苍狼走去。心想:难不成要收买路钱?可惜又没带喂食。海成等三人手持戒刀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草丛中动静。当德威行至离苍狼两三丈远时,只见这只毛皮灰白的苍狼缓缓立起身来,足有三尺来高,睁着一双血红的狼眼凶狠地瞪着德威,并裂开狼嘴发出低吼,露出一口令人胆寒的尖利狼牙。
这时德威大师才清楚地看到,这只白毛苍狼绝不是想象中的土狼,只见它双目血红,竟没眼眸,不禁令德威打个冷颤。想起了师尊明一曾言:眼眸乃是万物生灵的灵魂所在,可以窥看内心万千变幻。一心向善者眼眸清澈如水;睿智者眼眸蕴含智慧的光芒……。无论世人还是飞禽走兽,但凡目无眸并赤红滴血者,皆为被妖邪摄去心魄所致,它们本性已逝,沦为妖孽所驱使的妖奴兽。
就在德威回忆明一禅师教诲之际,草丛中一头妖奴狼高高跃起扑向德威左侧的海义。德威大喝一声:“妖狼,叫尔神形俱灭!”左手顺势将包裹降魔金刚杵的黄稠扯下,双腿一纵,往左腾起足有五尺来高。举起降魔金刚杵以千斤坠顶之势狠狠砸向狼头,其威势不可挡。只听“嘭”的一声,妖奴狼脑浆迸裂,滚入草丛顿时气绝而亡。
与此同时后方一只黑斑妖奴狼咆哮着扑向海智,海智见此把戒刀往胸前一横,守住门户。见妖奴狼跃起,于是将手中戒刀猛地往前一送,直刺妖奴狼腋下心窝,妖奴狼见势用前爪将戒刀拨开,翻滚一圈后跳入师徒四人当中。德威见此,用降魔金刚杵磔向狼腿,妖奴狼受此一击,于是掉过头来扑向德威大师。谁知却被德威一脚逢山开路正中下颚,顿时飞出两三丈远,哼哼几声后便倒地而亡。白毛妖奴狼见众僧凶猛,更怵于德威手中那尊降魔金刚杵,于是领着群狼掉头逃窜。德威大师也不再追赶,而是躬身细细查看妖奴狼尸身。并对弟子言道:“你们看明白没有,这并不是平日言道的土狼,乃是受妖邪驱使的妖兽。”
海成等闻言身子一凜,睁大眼惊恐地望着德威,不时警惕地看看四周,生怕还有狼群躲在草丛中伺机伤人。德威继续言道:“我一入这云雾山便觉有异,似乎有一种不详之兆挥之不去。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知接下来还会遇上何等凶险之事。真想不到竟有妖邪之物借云雾山奇妙的风水聚势为祸,成了如此气候。此狼被妖邪摄去心魄变为妖奴狼,从而祸害四方,专为妖王捉拿人畜、生灵供其享用。不知何等邪物竟有如此道行。明一禅师曾言:妖孽为祸可分五重。一重是扰民不安,恐吓生灵;二重兴风作浪,涂炭一方;三重是幻化人形,偷转乾坤;四重便遮天蔽日,摄人心魄;五重乃血雨腥风,不坠轮回。观今日之情形,此邪定是在云雾山伏藏千年以上,才会有如此了得之手段。如此说来,此妖孽修为已至这第四重关,无论凡人世子,还是蛇虫蚂蚁、飞禽走兽一旦受其荼毒便会失去本性,永生供其驱使,民间称此妖王为草头天子。
话说明朝正德年间,曾于JX赣州出过此妖物。当时正值朝廷内忧外患之际,内有宦官刘瑾当道,诛杀忠良;外有满人起事擅杀抢掠;又逢瘟疫横行天下大乱。正德十二年七月初七日正午,忽天地变色,飞沙走石,从龙南九连山中突然涌出一群豺狼虎豹,目赤如血,专以人为食。一日之间LN县周边十余村庄被踏为平地,遍地残肢断首,血雨腥风,其象惨不堪言。后来时任赣南巡抚的王守仁,派出精兵二千前去围剿,围剿当日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天地也为之变色。远处黄沙弥漫,虎啸狼嚎铺天盖地涌来,犹如地狱恶鬼降临一般。只见一遍体红毛的青面僵尸,坐骑一只斑斓猛虎突入明军阵前,吓得这两千兵将溃不成军,还未交锋便争相逃命。那青面僵尸见此,发出一阵短促而尖厉的吼叫,顷刻间这两千明军便被妖奴兽吞噬殆尽,哀嚎遍野,如人间地狱一般,最后逃出生还者不足十之一二。凡被妖奴兽咬伤,十二个时辰后便全身溃烂而亡,苦不堪言。巡抚王守仁闻讯后大为震撼,叹息:此祸害已非兵将所能铲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