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危急,我未敢怠慢照光头的吩咐去做。等到这一波扫射即将结束之际,他的口令也恰好停顿在"2",而第一声和三声我却在穿插的枪响中没能听见。这时的阿布从我手里抢过玻璃瓶,双手奋力向后甩出去。她瘦弱的肢体,力道却比我料想中的惊人。更未成想到,空瓶在未触地之前就被两发果决的子弹霎时击碎了。光头好似从中辨别了什么,同时双臂抬起枪。而他仅向外不间断的放了三枪,后座力就好似要将其推倒在地。受到这样的反作用力,中间的间歇缓冲时间却极其简短。他枪口压低,瞄准方向稍作调整,即刻连贯的又打光了其余两发。
从背后扫过来的光线变少了,黑暗里的枪声也顿然停止,犹听见左轮枪弹壳坠落到地上的清脆声响。借着敌人的照射,隐隐约约能看到墙后,光头端坐在那不动的身形。
水户丶幸里子:"你没事吧?"
"只是手刚刚麻木了,死了三个。还有一个是穿透命中的,可能基本也丧失了战斗力,但是最棘手的那个还在!"他深呼吸回答说。
静,更彰显了紧张氛围的加剧,好似山雨欲来的前兆,就连光头的呼吸声在这样静默的环境下也稍显局促。果然这般的寂静维持了没多久,他们中间被穿透打中的火力掩护者,所持有的枪械又再度被另一个敌人重新拾起。冲锋枪再次展开猛烈的报复性扫射,然而这样的举动却被喝止了:
"快住手!你个蠢货,你在干扰我的注意力。"只闻对面的敌人,自己人之间传来训斥的辱骂声。就在此时,光头出人意料的推倒了头顶上松动的砖墙,起身正面御敌。与此同时未及眨眼的速度,双方各开了两枪后,现场一片漆黑。光头其中一枪击毙了一人,另一枪则击碎了另外一人手中的电筒,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刚刚还在那的他,已悄然离开了原地,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了踪影。但是气息却是仍然近在咫尺,不知在哪个方位。
"少年人,前景可期。我不愿对你再动到杀戮,难为你把枪扔掉吧。"光头制住了本欲再拾起同伴手电的敌人,语带平和的说。就在那人扔枪缴械后,我与阿布才寻声从掩体里出来。
阿布捡起一支手电清点了一下,这里躺下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唯一负伤的那个,经检查也回天乏术,果然在那支左轮手枪的子弹威力下,即使已然穿透了一个人,终究也没能幸免。在场除刚刚的蝎式冲锋外,两支步枪为古董汉阳八十八,一支63式半自动和一把手枪。
"都是些早期流入社会的型号。看来他们同黑市,应该没有往来。"光头喃喃自语的说了什么,我将那一把手枪拿过来打算递给阿布带上防身,却被他截住了。
光头:"五四黑星,实射中经常卡住。没经验,不宜用!"
"是你们劫走了海上运来的赈灾物资对吧?为什么要朝我们的车开枪?"光头一面将敌方的手枪弹夹一颗颗的卸掉,一面回头对其质问道。
"我原以为你们是他们的手下,直到寻至半途方才发觉似乎不对。但既然都大费周章追到这里来了,我便要宁可杀错、莫能放过。至于你第一个问题,我无可奉告!"那个轻少年轻蔑的回答说。
"又是一个黄口小儿。看一些古惑仔之类的东西,学来就想用。"我在旁发牢骚。
少年:"别拿我栾横雨和那些过家家的普通小屁孩相提并论,你没资格跟我说教。"
光头:"你这把是勃朗宁M1935,小巫见大巫。上世纪末,申沪地区大量配备这把手枪的集团,能让我想到的只有一家。你和松江黑道栾家有何种渊源?"
栾横雨:"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有胆量你就毙了我,不然就放开我。别靠夜视镜,没有外人干扰,我们一对一重新再来过。"
少年对自己的来历避而不谈,桀骜不驯的他执意要再发起挑战。但是光头没有理会他的言语,从他身上搜出剩余的弹药,退出M1935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插回了那支空弹夹。
"年轻人,战争没有「重来」。"光头将手枪还给他说。
栾横雨:"不然一个强者,会想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对手吗?"
"不是这样,你不算是手无寸铁!"我笑着向他手里指了指说。
光头:"你想找人PK,可以去参加奥林匹克,西部牛仔不怎么适合你。"
就在我方开玩笑之际,光头示意要放他离开。临行前光头把手电也一并也交给了他,让栾横雨沿迷宫般的废墟,朝他来时的岔路寻回去。在他的身形从我们视野里消失之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回头留下了一句话。
栾横雨:"走之前,我要先知道你是谁?"
光头:"我名叫张隐生。"
栾横雨:"你记得,三年前有一个警界精英因为蔑视我,去年他死了。今年我十七岁,你为自己算好日子,我二十岁之前来取。"
水户丶幸里子:"你就这样放了他?"
"我们的路程还很长,不需要一个人质拖慢进度。"虽然光头对阿布的质疑这样解释道,但我隐隐能感觉到他同他的名字一样,与平常外表之下果决冷血的印象,存在着较鲜明的反差。
从分岔口绕行到另外一边,因最初推断此处路况更为难走,所以那时并未向内深探。由于我双臂拖着阿布,不能再捡额外的东西。只有她方才从敌人那留了一支手电筒,为我举在肩上照明。眼前垮塌的是一座学区内庞大的校舍,楼体塌方的左侧挡住了周边的过道,而尚在的另半边已成倾颓之势。估计它原来的规模正常能容纳上千人,生活密度高的话足以容纳几千人。我们沿着校舍扭曲的楼梯铁架攀爬向第二层,搀扶着墙体穿越在倾斜的走廊内。好在它的第一层已陷入地中过半,刚刚把阿布弄上来没花多大力气。一整晚打头阵的光头好似依然的未有倦怠,或是他总在掩饰着,没让我察觉到。阿布身轻如燕,在光划向一侧倾倒的楼壁里,光着脚的她反而比较容易。就在我专注于保持平衡跟在她后面移动时,阿布的手电光线晃过,浑然未觉的情况下发现手上竟满是鲜血。
我身体一直有接触的只有阿布,难道这是她的?不对。我记得在把阿布弄上来的那个时候,我在下面双手支撑着她。光头拉起她的刹那,从天上划落了好大一滴液体打在我脸上,然后被我顺手抹去。当时我自然而然的以为那是是雨滴。这血液是这么来的,那么张隐生与栾横雨同发两枪的那一刻,实际上是中弹了。想到这里,恰逢行至走廊中段。未料后方相距一段距离,竟又冒出数道寻来的光线。张隐生率先止步,他已经扳动了手枪的击锤。可上下左右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墙,毫无掩蔽。刚才经过的门也与我们已有一段距离,眼前只有前方不远处,走廊出现了上下的错位断裂。下方的空间堆积了每次暴风雨后,城市内涝从楼外冲进来的泥沙。断裂的混凝土石板下,简单清一清沙土刚好能容纳我们三个。我忧心光头再展开冲突,即刻叫上他们俩躲了进去。
"跟我回去吧,你若再有事我向当家的担待不起。"趴在石板裂缝下,从头顶越过的一个大概四五十岁中年男子的声音交谈道。
栾横雨:"应该还未走远,你过去可曾听说过张隐生是谁?"
"没听过。不过经你的描述,到让我想起另外一个跟太平军传说有关的人物。我们的人进入这片区域盲目搜索之下,人手过于分散,不值得为那三个人冒险。从小我便授命传你射术,现在你再听我一次不行吗?"讲话的中年男子,皮鞋的步伐节奏隐约有阅兵式军人的感觉。
栾横雨:"柴叔。我敬你为师,你合该了解我是何种人。不报这一箭之仇,难消我心头之恨。"
察觉这一行人走远之后,我们才有所动作。由于藏匿点里面非常狭小,有一个人肢体较大幅度活动时,其他人都紧缩着动弹不得。张隐生头一个爬上去,凭借着楼内光洁的墙壁与地面间,产生稀微的反射光。我注意到他脱出缝隙时尽量避免双手并用,难免显的有点吃力。
"你的肩膀还可以吗?"我站起来,抖了抖自己身上在洞里沾到泥尘说。
张隐生:"眼力不差。子弹被里面的避弹衣缓冲了一下,尚不碍事。"
"依我看,你的枪法与枪械都有一阵子没使用过了。而且你绝不是个单纯寻求刺激的人,为什么选择卖命来此保护我?"我疑问道。
张隐生:"前天晚上在WYN我喝了不到半瓶威士忌,正在酒店厕所间里吐了三个小时,死活爬不出去。突然你姐姐打电话来收债。所以,我就来了。"
闲聊之际恍然回头发现,阿布迟迟未从下面出来。我借光头的激光点烟器,再度下到里面去,看她怎么了。岂料仅仅这么小的空间,里面的人竟然凭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