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晴好,阳光灿灿,但不觉得热。
上午,我们自东向西沿着繁华的涅瓦大街先来到雄伟华丽的伊萨基辅斯基大教堂。教堂四周的廊柱高大而粗壮,令人敬畏。
我们登上教堂顶端,圣彼得堡市容尽收眼底。教堂南面是圣伊萨克广场,广场中央是骑在战马上的尼古拉一世的塑像,而教堂的北面与涅瓦河之间,就是著名的十二月党人广场,广场中央是青铜骑士彼得大帝的塑像。
大半天时间,我们就在十二月党人广场周围浏览、拍照,然后在广场的草坪上歇息。
妻子和儿子似乎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我简要地给他们讲述了一段动人的历史:十九世纪初的拿破仑战争,以俄罗斯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俄罗斯不仅收回了全部国土,而且为整个欧洲挽回了败势,欧洲也向俄罗斯敞开了怀抱。亚历山大一世甚至被推举为欧洲神圣同盟的盟主。与此同时,一大批有知识、有思想的俄罗斯军人,在法国亲眼目睹了法国革命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俄国沙皇专制和农奴制相比,深受启蒙思想影响的军人突然强烈地感受到真正不可忍受的并非法兰西式的战败,而是在沙皇独裁制度下的生活。他们看到,当普通法国人可以公开对复辟的波旁王朝贵族高喊平等、自由口号时,俄罗斯的农奴却依然在贵族地主的皮鞭下瑟瑟发抖。当时英、法、德等国的工业革命正蓬勃兴起,而俄罗斯仍处在原始落后的工场手工业时期。当欧洲各国普遍认可议会制度,美国已经在大洋彼岸建立了共和国,而俄罗斯依然是君主独裁。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大帝的开放开明,使俄罗斯“国家强大了,人民瘦弱了”,俄罗斯的强大缺乏稳固的基石,国家实际成了一个泥足巨人。
在这种对比、反思和痛苦的诘问中,这些贵族军人无法保持自己的民族骄傲感,他们认为应当承担唤醒沙皇、唤醒民众的历史责任。1825年12月,3000名近卫军开进圣彼得堡的参政院广场,要求制定宪法、废除农奴制。然而,他们迎来的是残酷的镇压。当时,广场上枪声、炮声、马嘶、惊叫震荡着俄罗斯的心脏,1271名起义者和老百姓被杀,121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我对儿子讲,这次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其历史功德是十分巨大的:一个是它促使俄罗斯农奴制加速消亡,30年后,残酷、落后的农奴制就在这个国家退出了历史舞台。一个是彰显和塑造了俄罗斯知识分子独特的高尚品质。这些贵族革命家们抛弃了财产、地位和家庭,背叛了他们曾经捍卫的制度,不惜以卵击石,英勇地向沙皇制度发起挑战。因而得到整个俄罗斯的敬意,被视作“俄罗斯良心”与英雄。他们对理想的执着和庄严的死亡极大地震撼了俄罗斯的灵魂,在俄民族情结中永远打上了理想主义的烙印,形成了俄罗斯知识分子所特有的视人民的福祉和国家的命运为己任的传统和“情结”。由是,不断孕育了一大批思想家、革命家:普希金、赫尔岑、陀斯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列宁……前仆后继地为苦难的俄罗斯寻找新的出路。还有一个效果,就是在十二月党人的理想主义信仰和壮丽而凄美的人生光荣背后,演绎出一段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十二月党人妻子成为俄罗斯献身真理、追求爱情、忠于丈夫的代名词。以此为题材又孕育出了一大批千古不朽的文学作品。
眼前的广场绿茵一片,人们悠闲地在广场四周散步,灰色的鸽子自由地在草坪上游戏,而我的耳畔似乎依然激荡着十二月党人的怒吼和呐喊……感叹之余,吟诗抒怀:冰雪封冻罗斯国,生灵涂炭谁奈何。贵族军人擎火炬,驱逐黑暗倡共和。沙皇凶残舞屠刀,广场鲜血涌如潮。赴义犹唱自由颂,视死如归胆气豪。弃家抛爵捍理想,披枷戴镣遭流放。妻子相伴千里行,飞泪化作雪茫茫。往事如烟逾百年,民主之歌唱犹酣。鲜血浇红四季花,英雄美名代代传。2009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