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来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去看,是小六发来的消息。她点开来,“小来姐,图片传给你,土匪那个号里牛人节的微博别忘记发。”丛来回复知道了,从搜索栏里点开土匪衣衫薄的页面来看。这一段是颜妮在照顾土匪,时常上传一些视频和照片,一直没怎么说过话,丛来打开评论:
“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衣衫薄最近是不是被灌了哑药啊???都不怎么说话”
“想多了吧,管他咋样呢,我土匪的美颜盛世在就好”
“我也觉得最近不对劲。之前不是说这种号都有一整个团队在运作吗?所以现在这个团队是集体崩盘了?23333333”
“崩盘倒闭+1!23333333”
“小来姐也关注网红?”杜容俪凑上来看着丛来的手机屏幕没话找话。
“这是个宠物博主。我碰巧养了猫。”
“小来姐也养了猫?这么巧,设么品种?是波斯吗?”
“流浪猫。有点残疾。”
丛来按了一下home键,手机退回了壁纸页面,她抬头看着满脸尴尬的杜俪容。杜俪容讪讪地坐了回去。丛来笑,打开微信找到颜妮的头像点开。
“土匪最近还好吧?”
“【晕】它打碎了我八百多个杯子……毁了我可能十几顿早午晚饭……抓花了我妈养了好多年的一盆兰花……”
丛来楞了一下,忽然很歉疚,“对不起啊妮妮,那我明天让助理把它抱回来吧。替我跟伯母说一声抱歉,我再问问有没有一样品种的花送给伯母”
“嗨,不是那个事。就是我觉得土匪从你家出来以后就整个猫都气场不合了,现在总炸毛。它是不是认生啊?”
“你天天在我家混,它跟你早熟了,认什么生啊”
“那就不知道了,现在它真是跟之前不太一样,小来,土匪是不是想你了啊?”
丛来被说得心里一酸……
丛来退出来微信,登上土匪衣衫薄的号,低着头编辑了一条微博:
“前段时间病了一阵,最近工作也真的是很忙,心情也一直起起伏伏的不定,所以没机会陪大家多聊聊天,也有点怠慢了土匪了……心里真是很内疚!【心】等年后忙过去这一段,天天守着土匪,谁也不能把我们拆散!哼,不管!土匪的压寨夫人只能有我一个!”
等丛来收起手机的时候,台上的拍卖也进行到了一件珍珠撒钻的旧礼服,起拍价很高。周玲莫示意性地举了两次牌子也就算了,丛来正要晃神,却听着不知道哪一桌传来的声音:“这礼服不是钱蕾在当年息影的颁奖礼上穿过一次吗?怎么现在丛江山没来,这衣服来了?”
“哎呦,钱蕾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丛导现在可是如日中天。人家婚都离了,衣服拿出来卖一卖怎么了?那不定情首饰拿出来卖的也有吗?”
丛来倒是没就着后半句话多想,听着她们嚼钱蕾舌根忽然让她怒火中烧起来。丛来正要举牌,却见着张百云举了牌子……
“阿蕾退圈子的时候处理掉了很多这些东西,她一直是个很随性的人,不太在乎这些。但是作为她的好朋友,这衣服留下来对我也是很有意义的。”张百云只说了这几句,脸色却很不好看。
好巧不巧,下一件就是丛来的那幅画。钱蕾做的小心,这幅画之前在一个南方人的手里,无论跟钱蕾还是丛江山都扯不上关系,所以除了感慨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以外,旁人也没什么多念叨的。宫郑倒是一直没举牌,直到最后拍卖师几乎就要落槌,他还是那样不急不缓地抬了抬手……
宫郑脸上的神色很严肃,“百云刚才的话很是,我今天也是来为朋友挑一份新年礼物的,只觉得什么东西配什么人,没有什么旁的说道。”只是圈子里谁不知道,偏好这一流派山水的,除了丛江山,还有谁是他宫大影帝放的进眼睛里、巴巴出来这么辛苦地挑一份礼物的?
只是看着张百云和宫郑的脸色,又一想二人同钱蕾和丛江山的交情,没人敢多议论什么。丛来的画就这么归入了宫郑的怀里,赵之航上台之前,大家被诡异的气氛压得几乎喘不上来气。
“你看看宫郑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赵之航促狭一笑,“行了,今天算是你抱得美人归了。”
大家这才配合地笑一笑。偏偏这头无论是丛来还是宫郑,都没什么心思玩笑。晚会结束地兴致缺缺,晚宴开始的时候,丛来忽然觉得一阵低血糖的感觉,眼冒金星,周玲莫扶了一把,“小来啊,就算你想全凭自己,也不是这么个玩儿命的法子。有宫郑在,你不用这么拼。至少……能帮你免了很多麻烦。”丛来不懂这最后一句,宴会倒是开始的很快,因为没有记者不对外公开,大家也都相对稍稍放松一些,她顺着周玲莫的视线穿过衣光鬓影看过去,孟扬脱了外套拆了领带,这会儿干净的像个学生,站在很靠近发言席的位置,正在挽袖子。
“吱——”赵之航拍了拍话筒,“我反正是前胸贴后背了,朋友们,先吃点东西咱们再开舞吧?”自助晚宴,丛来拿了杯果汁,加了些沙拉,有些悲愤地怀念着钱蕾的手艺,糖醋里脊、红烧肉、松鼠鱼……丛来为了管理身材,不知道究竟是多久没好好吃过一顿正经的晚饭了,有时候因为多吃了一口零食不得不回到公寓去多跑两公里……
“小来,又见了。”丛来都不用抬头,听见声音就一阵反胃。“就吃这点怎么行?刚看你好像是都饿坏了,不如这样,这里散了,我请你吃饭?”
“劳您费心,不用了。”丛来放下手里的餐具,用餐巾轻轻抿了抿嘴角,“何先生,我以为上回该说的都说明白了就算是不欢而散了,像我这种不给面子、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您还是对我厌烦的好,这样咱们都轻松。”
“小来这话说的有意思,是不是厌烦你是我说了算的,怎么,这会儿就想替我做主了?”何明智噙着笑。
丛来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正想反驳,却听见宴会厅一角传来什么起哄的动静,丛来趁着何明智被转移了注意力正想走开,却不想何明智抓住了她的手腕。
“何明智!”丛来有些气急败坏。
何明智还没来得及说话,孟扬已经被轰上了台,他笑得太灿烂了,应该是已经喝了不少,“那就清唱随便两句吧。”灯光配合地变成黯淡的暖橘色,似乎是青春正好的学生样的孟扬站在台上,“……我想我很适合,当一个歌颂者,青春在风中飘着。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着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就算整个世界让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他就那么醉眼迷离地在熙攘的人群里找到丛来,笑得一脸浓情蜜意的模样,丛来甩不开何明智的手,整个人都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转头看着何明智,声音不大不小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非要我同意你?”
何明智似乎是见怪不怪,淡淡笑着,丛来缓缓点了点头,往他跟前靠了一步,从桌子上拿了把餐刀,“当啷”一声丢进了手边的雪白餐盘,“何先生要是觉得喜欢什么就跟菜场买菜一样——刀在这儿,我在这儿,要什么你拿什么,多余的我给不了。”
张百云快步穿过了人群,一把拉住就要站出来的宫郑,“你们可以公开,但不能是这种方式。让她自己解决。”
“我爱她!”
“宫郑,这么多年你不是白混的,今天这事儿说出去会怎么写?一个是当红偶像一个是富家公子,现在再加上你这个戛纳影帝?三缺一,丛江山再站出来,你们这桌牌明年能打一整年!唯一的受害者,是小来!她就这样成了你们几个混小子脑子一热的牺牲品,永远都会背上这个翻不过身的八卦……”张百云一面压着嗓子一面压着脾气,“小来什么性子你现在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入行你想不明白?你要真爱她就别毁了她,她禁不得了……”宫郑的手在口袋里一点一点越攥越紧,指甲掐进掌心,渗出了血……
何明智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只是像嘲笑幼稚的小孩子一样咋舌,“呵呵,嘁……”然后放开了丛来的手,丛来笑一笑,“谢谢何先生赏识,只是我这种貌比无盐又无才无德的,当不起你的赏识。”丛来用餐巾很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留下了五个鲜红指印的手腕,甩下餐巾就离开了案发现场。
孟扬满身落寞,像是蒙了尘的蜡像,远远站在不被人留意的台上。
直到开舞时间到了,丛来才从休息室出来,宫郑等在舞池入口的地方给她递出手,丛来没看他,也顾不上什么笑容与礼仪,只是生硬而简洁地牵住了他的一双温热大手,迈着流畅的舞步滑进舞池。
“小来……”宫郑心疼地看了一眼红痕未消的纤细手腕。
“我很累,不想说话了,宫老师。”
宫郑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拉着她跳完这支舞。其实他知道,张百云的话都对,现在的局面也是丛来会满意的最好情况了,只是这种不得不为他人的言行而莫名承担舆论压力的境地,稚嫩而脆弱的丛来哪里能独自担当得起……他都理解,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这种辛苦煎熬不是只有丛来一个人在受,宫郑不曾想,自己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还要像是20岁刚刚入行一样小心四周围的言论。真正知道什么是人言可畏,明白该怎么做一个公众人物,经历过人前风光、人后辛酸,他本以为就像那时候跟周玲莫和平分手的时候她的祝福:“宫郑,你该再认真努力一些,做人做事都是一样。你不会真以为,等到遇到爱人的时候有勇气和能力拥抱、保护好她这种话只是说说而已吧……”
这么看来,也许女人的敏感不是无理取闹,只是比男人更有一种跨时空的远见?宫郑在心里酸酸地笑了一下。
何明智最终选了郝明如做舞伴,二人偶尔滑过宫郑与丛来身边,宫郑都小心而警惕地把丛来挡在身前好离他们远一些,同时表现地风度翩翩,毫不经意。何明智笑得阴阳怪气,郝明如却是根本偏着头不肯看丛来。丛来笑了一声,引得宫郑回了头。“宫郑,我有什么资格假装清高。即便是明如姐,也有她的不得已……我能爬上你的床,在外人看,是运气,是福气。只有我自己一直像朵白莲花一样守着我可笑的自尊,说什么不肯低头……”
“小来!”
音乐终了,“宫老师,你看,这是不是就是曲终人散?”丛来把宫郑留在了舞池边上,自己抱着胳膊,像个四处漏风的破败的布娃娃那样离开了富丽堂皇、众星云集的宴会厅。小六等在停车场,见丛来出来这么早,心里觉着怪怪的,但看丛来脸色也没敢开口多问,丛来上了车,吩咐:“明天开始,我谁也不想见。”丛来沉进皮座椅里,闭着眼睛整个人缩成一团,小六有些发愣,还是抬手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就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灯光,她清楚地看到了丛来光洁饱满的漂亮脸蛋上滑过一滴晶莹的眼泪,而后丛来一把扯过毯子,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哆哆嗦嗦地开始哭……
隔天,陈加一让人送来了两张票,小六手里拿着快递袋子,站在丛来家楼下却不敢上去,却正好碰见带着猫来的颜妮。
“颜小姐。”
“你不是小来助理吗?怎么在这?”
“陈小姐送过来两张比赛门票,可是小来姐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颜妮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小六的意思,笑着说:“放心吧,加一的事小来不可能不管。我估摸着,她跟宫影帝吵架,除了陈加一那个旁门左道也没谁能治得好她了。走吧,跟我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