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天，林秋生意外地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是爸爸！爸爸是特意从几十公里之外的农村老家赶来陪考的。
那天，爸爸整个人显得都很精神，洁白的衬衫蓝色的裤子，脚上穿双黑色塑料底布鞋，手里还拎个黑色皮革包，虽然这些都显得有点残旧与皱褶，但洗得干干净净。林秋生知道这些衣服爸爸对来说是最奢侈的，平时在家是舍不得穿的，只有参加某种活动时才穿的。
爸爸因长期野外劳动而皮肤晒得黑黝黝的，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四十多岁的年龄显得有些苍老而与实际年龄有点不对称，然而，就这身打扮却彰显出爸爸的忠厚与纯朴，而纯朴中又带有一种朴实无华，也倒流露出几分清爽与精练。
“哎！爸你怎么来啦？”林秋生愕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父亲林宇海。
“呵呵！怎么啦！你小子不欢迎老子来看你啊？那好！不欢迎我这就走，再者说这县城又不是你小子的？我怎么就不能来？”父亲林宇海风趣而幽默地乐呵呵的说。
林秋生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下，然后用调皮的目光和语气看着父亲，：“哎，爸！没看出来你说话还挺幽默，怎么我以前就没有发现你有这样的细胞呢？从哪个学院毕业的？”
林宇海在儿子脑门上轻轻拍了下，然后一脸无所谓而似乎又有一种满足的神情，仍乐呵呵地风趣道：“呵！你老子我啊哪个学院毕业的都不是，就是天生的，天生的你知道不傻小子？以前你没有发现那是说明你不够睿智，你笨，不了解老子有这方面的才能而已？今天老子是专程来陪你为你的高考擂阵助威，摇旗呐喊的！”
林秋生感叹地说：“哎哟爸！你什么时候被文化熏陶给感染了？瞧你这词用的越说越悬乎，还擂阵助威摇旗呐喊呢？怎么就不说号角齐鸣擂鼓振天呢？搞的好像要送儿子上疆场撕杀拼命似的那样恐怖可怕。”林秋生和他爸爸就像两个站在舞台上配合得很默契的说相声的滑稽演员，你一言我一语逗得周围的同学嘿嘿哈哈笑个不停。同时也使当时的氛围显得轻松与惬意。
之后，林秋生又用一种不太相信是真实的目光静静望着他父亲片刻，因为自从他长这么大从未看到过和听到过父亲今天这样轻松和愉快地表情，以及那幽默和风趣在自已面前自然说笑的绅士风度。他只知道父亲一向都是严肃和冷静，于是也感到刚才与父亲的对话觉得好笑和滑稽，似乎又是时空的交错，仿佛是那样的飘忽和不真切，就连父亲也是如此觉得。
一阵轻松说笑之后，林宇海渐渐收回了刚才那种乐观，然后从破旧皮革包中掏出两个煮熟了的鸡蛋递到林秋生面前，微笑了，用关切疼爱地语气：“秋生你瘦了，给！拿着！最近一段时间你妈总是听小姣说你学习很刻苦，压力又大，营养也跟不上。所以就特意为你煮了这些鸡蛋让我给送来补补身体。”
另外你妈她还说：“让你好好发挥发挥智力，用心好好考，考个好的名牌的大学。以后就可以走出农村脱离贫穷，就不会再受那风吹日晒和雨淋的苦日子啦。”
这时林秋生无端听到小姣两个字，不经意使他心里又是一阵激动、颤粟、难受和恐惧，这种无形的感觉来自哪里，因何使自己无端伤感和恐慌，林秋生也是迷茫和无可答案的。
“爸！她还好吗？”林秋生压低声音沙哑问道。
“唉！小姣真是个可怜让人心疼又懂事的孩子，自从她爸爸得病后她就辍学在家一直守在她爸爸身边寸步不离守候着，现在她整个人都受了一大圈，真是让人看着心酸和难受。”林宇海叹了口气，用同情地语句对儿子说。
林秋生将目光离开父亲的视线，然后慢不经心地抬眼怅然望向城市一角那座工厂里从高高耸立的烟囱里冒着浓浓缕缕青烟，沉默着无语。
过了良久，林秋生才将目光从那吐着浓烟的方向慢慢收回，随后又望着他父亲那刀刻般清晰沧桑皱纹的脸，然后，从那双因粗重劳动而结满老茧的大手中胆怯地接过鸡蛋，那情景就像乞丐从陌生人那里得到施舍似的怯懦和虚假，仿佛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空洞不真实，不自然。
“爸！你和妈妈就放心吧，儿子会用心好好考的，决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林秋生红着眼圈用肯定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
“好了傻小子，不说了，快准备一下进考场吧。”父亲又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
林秋生这时才恍然顿悟，心中暗自喃喃自语道：“嗨，林秋生今天你这是怎么啦？爸爸那么大老远的从乡下风尘扑扑赶来伴你陪考，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干嘛像闹悲剧似的那样伤心？”
“爸，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你和妈妈对我的期望我不会辜负的。”林秋生用力擦了下在眼圈里转悠很久一直没有落下来的泪水，转身信心十足的向考场阔步走去。
林秋生能理解他父母的一片苦心，也知道他们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亲一样都有着一颗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切和愿望，但那种愿望有时在期待中是渺茫的，有时是热烈高涨的，总之他们一生为子女操碎心血，都是任劳任怨，不求什么回报，也不图什么感恩，只求自己的儿女们能够安稳，无忧无虑地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就这些最简单最普通的想法，又有几人会理解呢？那种博大无私高尚的爱洁静地如湛蓝无云的天空，又如天山溶下的冰水那样纯静而无浊，然而，就这样无暇而又毫无保留纯朴的爱又有几人能感受到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行千里母担忧。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些鲜明来源于古代那些圣人的名言，无不反应做父母对儿女的牵挂与关怀。
记得那是一个特别美好的日子，一个让人喜悦和兴奋不已的一天，林秋生和他弟弟晓雨陪同妈妈在外婆家参加表哥的婚礼，从家里传来消息说林秋生被大学录取了，当时年迈苍苍地外婆听到后高兴地真流眼泪，笑着说：“我们家秋生考上大学啦，以后就有出息啦！”林秋生在他外婆写满苍老的笑脸上轻轻擦去因高兴而流出的泪水。
“妈看你给高兴地，你至于那么激动吗？”林秋生母亲笑着对外婆说。
这时，外公也高兴地合不扰嘴，舅舅也一副荣光焕发的表情过来拍着林秋生的脑门，就像个新婚主持人那样兴致勃勃地笑着，说：“今天是我们家海洋（表哥的名字）的新婚大喜之日，也是秋生被大学录取的大喜之日，看来我们家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吉星高照啊！那么今天我们得好好祝贺一番。”
“对！是要好好祝贺一番！今天我们家是人才双收吗。”林秋生的大表哥这时也接过话茬风趣而幽默地开着玩笑。
“哎！大表哥！什么是人才双收啊？”弟弟林晓雨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大表哥问。
“呵呵！你二哥考上大学那不叫收人才收入吗？你表哥海洋娶了个美女那不叫人才收入吗？”大表哥对一脸懵懂的晓雨笑着说。
嗨！大表哥你真没有文化底蕴，这不叫人才双收入这叫郎才女貌，英雄抱得美人归，晓雨不知从哪本书籍里看到的这样词句，而又毫无逻辑不恰当的一通乱用。
哈哈……！晓雨混乱的语句把大家都逗得捧腹大笑。
林秋生过来在晓雨头上拍了一下，笑道：“还说大表哥没文化底蕴，我看你就是个文化蛀虫，古代孔夫子那个小孔老头和那些文学界的圣人们如果听到你讲的话，恐怕大牙都会笑掉，他们留下来那么美好的词句今天却让你用的乱七八糟。还郎才女貌英雄抱得美人归，这都是哪和哪谁跟谁呀？就好像时空轮回倒退了一千年又回到古代时候似的那样恐怖？”
“怎么样晓雨，听听还是你二哥的话有感慨和说服力，哪像你说的那么离谱？”他的大表哥瞅着晓雨说。
林晓雨挠了下头一脸无辜地笑笑，看了大家一眼之后跑到他外婆身边不说话了。
“第一，祝海洋和汪慧珍新婚快乐永结同心；第二，祝秋生今后学业有成前途无量；来干杯！”大表哥举起手中的酒杯晃了下笑着说。
觥光交错，说说笑笑，一场热闹喜庆的婚礼在欢声笑语中就这样结束了。
当林秋生拿到武汉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那一刻，他的心情感到一种无比难受与复杂，丝毫没有一点点喜悦和兴奋，这在许多人眼中看起来让人羡慕和都梦想拥有的喜悦，然而却没有谁知道那背后隐藏着一种难言的苦楚与心痛。这些心痛和苦楚究竟是什么，没人会知道，只有林秋生与何小姣在各自心里都很明了。
农村的夜晚是漆黑寂静的，没有城市的繁华和光亮，也没有灯光和月光，只有点点繁星在苍凉地上空时不时的眨乏着它们的微光。那天晚上林秋生的爸爸说：“秋生，你知道我与你妈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忙碌了大半辈子也没能摆脱这种贫困的苦日子，如今你考上了大学，也是我们村里第一个，我和你妈也很都高兴，你也没有让我们失望，因此我们也都为你感到自豪和骄傲，希望你今后好好学习完成你的学业，来改变你的一生。另外我也和你妈商量过，明天请一些亲朋好友来热闹一下。”
林秋生看着爸爸的那份喜气和骄傲，点点头没说话，因为他理解爸爸现在的心情，心想这可能就是一个辛苦大半辈子而操碎心血负出许多汗水的父母，看到自已的儿女有出人头地的将来，而内心的一个自毫的表现和满足吧。
第二天，那是个比往日还热的日子，太阳刚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卉卉升空，瞬间就把大地和整个天空温暖起来，温暖的有些夸张不真实，似乎又有些飘忽和浮华，林秋生的爸爸和妈妈早早起来就为这天的喜气准备而忙碌着一切。中午，前来祝贺的人们个个笑容和掬地从自已家里赶来，神情是那样和谐和友善，当然其中也不会缺少两个特殊的人物，那就是三年前来给他送录取通书的他曾经的沈校长和董老师。
沈校长和董老师一进屋就握着林秋生爸爸的手开玩笑说：“怎么样老林，当初我没有说错吧？那个曾经的诺言我们没有忘记吧？记得当时我说过等秋生考上大学时我们再来喝这杯喜酒，这不，我们不是不请自来吗？”
“哈哈……！沈校长请上座，董老请上座。”林宇海又是递烟又是倒茶乐呵呵的招呼着。
那天何小姣的爸爸也来了，在何小姣妈妈和素珍的搀扶下，林秋生一看，只见他面色惨白，一双原本深邃犀利的眼睛此时深陷下去，原本健壮结实的身体被病魔缠得骨瘦如柴，整个身体虽在素珍她妈妈的搀扶下，但走起路还是晃晃悠悠。看上去犹如聊斋小说里所描述的鬼怪一样，又如同一个在无人暗夜里行走的僵尸，真是让人看着恐怖和可害，林秋生不由得一阵心疼和难受，没想到原本一个健康的人能让病魔折磨成这样，真是如此的悲惨和可怜。
“何叔叔，梁阿姨，素珍你们也来啦？”林秋生赶紧上前扶着他说。
何素珍赶急接过林秋生的话替她爸爸回答道：“我爸听说你考上大学了，心里非常高兴，并让我和妈妈扶着一起来祝贺一下，爸爸说别人都去了，而我们住的这么近又是邻居不来不好看。”
林秋生听完，心酸酸的，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与感动，望着清瘦虚弱而将要在不久就离开这个世界的，何小姣的父亲，喉结动了动：“谢谢您！谢谢您何叔叔！”
何小姣父亲无力摆了摆手用孱弱的声音笑着，：“傻小子别这么说吗？”
之后林秋生又扭过头看着何素珍低声问道：“素珍你姐呢……？”
素珍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弟弟宇飞忙接过来说：“姐姐说她有点不舒服就没来。”林秋生胡乱应了句，哦！之后就再也没问什么。
晚上，林秋生与何小姣并肩来到村后沿着河坝慢慢走着，回忆着过去，这里是曾经俩人走过无数次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童年的欢笑，有他们留下的足迹，有他们的相拥热吻以及太多太多的美好和记忆。
这里一草一木及所有一切的一切此刻都在岁月流失中一点点淡化着，在时间移动中改变着，唯独那没有改变的只有那哗哗地流水，唯独没有移动的只有那泥土的芳香和飘飞的气息。
他们静静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时不是抬头或低头张望下周围的一切所有，就像刚刚吵过架似的那样安静和淡定，但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心情是处于什么状态，只是双方谁也没去刻意地去揭穿那隐藏在各自心中那点可怜的秘密，只怕一揭穿它就会像风一样吹得无处可寻。
夏日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干燥与潮湿，散发着热量，枝头上蝉鸣声在闷热的空气里回荡着，使人感到一种焦虑和不安，水中蜻蛙呱呱地叫个不停，叠连起伏着。有浮在水面荷叶上四处张望的，有跳到岸上躲在草丛里觅食的，也许是何小姣与林秋生的到来，打扰或惊动了它们，或者是怕被踩着似的就连蹦带跳的逃蹿，从尾部放出一股液体凉凉地洒在脚面上，顿时感到一丝凉爽，在安静中觅食的水鸟也似乎不欢迎这两位不速之客，抗议性的发出无奈与不情愿地叫声飞向长空，显得有些凄凉，但那种凄凉与凄惨地怒吼声瞬间又消失在遥远的夜色里。
一弯钩月悬挂在空中，皓洁的月光直洒下来，使寂静地夜晚一片明亮，苍穹的天空中繁星点缀，林秋生与何小姣顺着河坝来到一片平整的田地里坐下来，这时蝉儿终止了鸣叫，月光也渐渐地暗淡了许多，一阵轻风吹来，带有一丝凉爽和惬意，顿间驱散了先前那干燥的温度，何小姣捋了下捋被风吹散的发丝，靠着林秋生静静地望着天空中那即将消失的弯月，无声无语地沉默着。
林秋生借着朦胧月光发现她眼中滚动着晶莹的东西，停在她娇美别致的脸颊上，在残月映射下晶莹剔透闪烁着波光，仿佛来自于自然中那纯洁而无污染的露珠，又仿佛天女不甚丢下发光的珍珠，是那样玲珑和唯美。林秋生像是怕那泪珠被风掠走似的低头用自已的脸颊轻轻蹭了去。之后把她搂在怀里，心疼地说：“姣，你哭了？”
“没有，我是高兴的。”何小姣说着缓缓转过头望着林秋生又：“秋生！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和骄傲，你考上那个理想的学校？你的梦想实现了。可我……！”她没有把乖下来的话说出来，林秋生忙接过来，伤感地说：“这原本是属于两人共同所拥有的梦想和愿望，可是……可是却只变成了一个人的现实，真有点不太甘心。”
何小姣无力摇了摇了头苦笑了下：“不！不光是这些！”她没有把后面的话再说下去就又抬头望着天边那弯残月，林秋生把她搂得更紧了，紧紧搂着她那娇小柔弱的身体，柔软的似水像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因为林秋生可能知道她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也明白她想要再说下去又恐怕没有勇气去说，不过林秋生也没有去把这使她伤心和遗憾的话说出来，怕一说出来她会承受不了，会再次陷入可怕与恐惧地沉思当中。
何小姣不说话只是流泪，看得出是非常难过，像个灵魂找不到归宿方向漂泊者那样迷茫而忧郁，她恨！恨那可恶的病魔缠绕着她的亲人，让她失去所有未来的美好和一切。她恨老天爷对自己不公平，恨这个太虚伪太混乱太不真实而又有着，神秘和浮华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世界。
月光下，两颗炽热的心跳动动着，周围一切静静悄悄地，禾苗贪婪吸取着泥土的养料，空气中飘浮着花香的液汁，从鼻息中沁入心田，每一口呼吸都让人心旷神怡和安然。
何小姣紧紧依偎在林秋生怀抱里，柔声细雨说：“秋生你现在是大学生了，将来有更高的接触面，那么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遇到比我好的女孩你会喜欢吗？”林秋生用两个手指堵住她还要将说下去的嘴唇，果断而毫不犹豫地打断，说：“不许你这么说也不许你这么想！这样的话以后也不许这么说这么想知道吗？”
林秋生说完也也怅然地把目光移向天边那弯钩月沉思了片刻，之后缓缓从远处收回平静地低声说：“从小到大，从小学到中学再到高中，公园里、校园里、小河边还有这里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足迹、歌声、笑声和一切的一切……！我爱你，一生一世，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直到永远……永远……！你忘了吗？这是我们共同许下的誓言？”
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的生命里，这一辈子的生命里！我心里只深深地爱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妈，另一个就是你何小姣。你明白吗？
除非你先背版我们的誓言，即便是那样我也不会放弃对你的思念，因为这些年一直一来的感情在你我的心里已经生根发芽牢牢凝结在一起了，没谁能分开我们。林秋生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他无法再说了，因为何小姣将她滚烫热切的唇已经紧紧封住了他后面所有的声音。
事后何小姣穿好衣裙，躺在林秋生怀里挑着眉梢喘着娇气细声而羞涩地问：“还满意吗秋生？”
林秋生点点头在她羞红的脸颊上轻吻了下，然后说：“我会把这此时美丽时光全都刻在我记忆的脑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