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假没等度完林秋生就提前走了。带着何小姣留给他生命中短时期内,或许是一生中都不可能淡忘掉的,那种锥心刺骨的伤痛,怆然泪下地返回了部队。
这样匆忙而仓促的离开,也许林秋生心里有些不甘不太情愿,也许林秋生要将这个女人从自己的脑海里和生活中彻底的清空删除去,也许这样会使林秋生浓缩的心情好受些,安然些。
走的那个早晨,日出的那方天空失去了那道灿烂与绚丽,以往平日里的那片橘红色的晨曦,和猩红色的霞光仿佛沉溺于休眠之中。一片朦胧与柔和,阴云连绵,霏霏细雨依然是沥沥不停地在下,风也是不停地吹拂,不是那种狂妄和放肆,只是软绵而无力,丝丝轻轻仿佛一种情思。
即便是这样,但也吹散不去林秋生心中的惆怅和忧伤,即便是这样,但在秋后的季节里不免总有点凉意,使人们的心情多少还是感到有种不爽快。
阴雨朦胧雾朦胧。
外面很静,没有风吹枝叶摇曳飘零的声音,没有人们的吵闹与喧哗,没有丝毫僵硬的气流,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严密地藏匿于柔风细雨的背后。
除微风细雨飘落时轻拂和亲吻瓦砾与碎片的柔音之外,几乎捕捉不到其它什么。一切都那样寂静,静得犹如一潭清澈透明的湖水沉醉于美妙的梦境里,安静而贪婪地享受着其中的甜美,幸福与温存。这样的柔静如同一朵恬淡绽放的睡莲在一汪清泉中,未曾受到任何东西打扰和触碰那样,悠然自在地伸展着,闪动着生命的流光溢彩。
这种虚幻飘渺的状态是一种遐想,就像画卷中那样,有种如痴如醉的韵律,其实这种遐想从某些方面上,也是现实中人们对生活的一种想要达到的目的,一种热烈的追求、渴望和期盼。
当然,这种完美中的状态对于那些喜欢在安静里,善于思考与想象并且用身心感受和体味外物的人来说,永远都是最恰当最有灵感的场景。理性的状态过于嘈杂与喧嚣,无助于思考和想象的含蓄朦胧。
林秋生的母亲总是与往常那样,在儿子每次离家远走的时候,总是一脸伤感,总是把提先煮好的鸡蛋一边往包里塞,一边不停地唠叨,这个那个带了吗,还有没有落下忘带的?没有妈在你身边的日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之类的关切话语。这样的话语,可见一位母亲对子女的那种博大无私关爱。
而林秋生也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用那句:“知道了妈,放心吧你,我又不是小孩子,嘿嘿。”然后他母亲会欣慰的笑,慧黯的眼角处深浅不一的鱼尾纹充裕溢开,悠然悦目,犹如平静湖水被搅和了下,漾起潋滟的波纹。
“都收拾好啦?”不再年轻的眉宇间锁着心中的平静与严肃,靠着斑驳脱落油漆的门框抽着烟,林宇海静静注视着儿子林秋生向行囊里装着自己的东西。
话不多;却蕴藏着温暖。语不重;而彰显着严肃。
然而,这种有形若隐的语气却使林秋生对他父亲充满敬佩与畏惧。这既敬又畏的感觉很多时候林秋生心里常常也带有些许的埋怨和不理解,甚至有时候思想上会产生一种奇怪与可笑的错觉,会想:“这个一生辛苦两鬓斑花苍老的男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他会这么冷酷不尽人情?”更可笑的是有一次,林秋生竟然在他父亲面前当着母亲的面差点问出这个荒唐的问题。
因为大多时候,无论林秋生做什么,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父亲都是默默地看,从不会主动去帮,哪怕林秋生去求,他也不会。只是板着面孔用一副不理不睬地语气,说:“帮什么帮!一些小事情也要别人帮那以后怎么生活,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话听起来是有点不尽人情和冷漠。其实林秋生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在自己的愚昧和无知。
原来林宇海只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他的无情与刻薄,而是按照自己编制的原则有条不紊地在轨迹上进行着一种特殊的教育方式来启人生。是希望林秋生在人生的道路上能够独立、超越、克服、能够适应于在逆境中的生活,去面对一切困难与挑战。
这种特殊启蒙的方式,正所谓孟子所说:“故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行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之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无所不能。”
“嗯,都收拾好了。”林秋生拎起行囊望着他父亲回答道。
村头的风雨中,林秋生与父亲依然保持着那种平静与严肃,依旧不是说太多的话,时不时抬头朝远方望去,想什么,看什么,回忆和期待着什么。没谁能感悟和猜测到此时两人心中的秘密。
去往县城的客车颠簸起伏着缓缓驶来,老化的机器马达发出使人心情烦闷的噪音,有种将要在瞬间爆炸的感觉。林宇海指着慢慢停下来的破旧客车,说“快上去吧,别误了时间。”
“爸我走了。”林秋生站在半开的车门口将雨伞递给他父亲说。
林宇活接过雨伞轻轻摆了下手,车门吱吱合笼,随后一声长鸣继续缓缓前行。刹那间,林秋生再回头看向他父亲时,车窗外,朦胧地雨水中林宇海,早把脸扭向一边,用那双粗糙的大手在眼角深处猛擦着,那是泪,不是雨水,是林宇海强忍住不愿在儿子面前流出的,坚强的泪。
车在风雨中继续朝终点站慢慢驶去,被雨水打湿的车窗一片潮湿与朦胧,车轮每前滚动一圈,林秋生的心与家的距离越来越远,父亲熟悉地身影也越来越暗淡,渐渐地只到消失在怆然模糊的视线里。那一刻,林秋生才感觉到各种伤痛一齐涌向心头,惆怅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