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男人从车上下来一把将阿美塞进车里,飞速离开了打斗现场。
坐在车里,阿美兀自地大笑起来,车窗上映出她残破的装扮,惨白的脸,乌黑的唇,还有丝丝缕缕滴水的头发,像一个鬼魅。
她知道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地发泄了。
忍住笑,整理一下刚才被撕破的衣衫,抬起头咬着手指,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心飞也似的旋转着。向他要了支烟,他含在唇上点着了递给了她,上面保留着他的温度。对于这个男人阿美有一种说不出的虐待欲,看到他因救自已而受的伤,竟然没有一丝的痛,也没有说一个谢字,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何会变得如此冷漠。
满世界弥漫着斑驳的颓丧,不堪和羞辱,当自己的私密被别人窥破的时候,愤懑又无地自容。忽然,阿美便开始厌恶自己,仿佛开屏华丽的孔雀在转身之后却肮脏不堪,甚至是挂着粪便的秃尾巴。或许那才是自己真实的写照。镜子里的人就像舞台后的小丑,落寞、凄清,那无穷无尽的空虚再次袭来。
阿美在心中知道自己中了夜的蛊,一个影子会在黑暗中渐渐攀爬上自己的身体将原来的她层层覆盖,在它的引领下进入一个午夜偷欢的世界,让自己沉醉痴狂,让自己身不由已,为贪婪那片刻的欢愉却要承受无尽的追愧与自责。于是,阿美便开始害怕黑夜,却又渴望黑夜,明知是饮鸩止渴,但又欲罢不能,谁会在天黑之后黎明以前来拯救她脆弱的灵魂呢?
黑夜像一只黑色的大手,使阿美再次成为了它手里的提线木偶,踢腿、跳跃、旋转、都在它的操纵下翩翩起舞,美得像一个天使。眼里却泛着冷冽的光,那不是她想要的,当对着镜子勾画最后一笔眼线的时候,分明看到眼中哭泣挣扎的自已,于是,阿美对着镜子便:“这是最后一次……!”
双腿无力,每走一步都感到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一样,独往医院,医生说,你的病是重症肌萎缩!听完医生的言语令阿美听完以后,顿时就惊恐地看着问医生:“能治愈吗?”
医生瞅了她片刻,神情茫然而无措的喟然长叹说道:“唉,哪怕能够控制住也好!”阿美听出了医生话语中的渺茫,回到家,将电脑打开搜索了很多的网站,也咨询了很多的医院,答案的结果令她没有丝毫的喜悦,孤独伴着绝望让她在凄凉的黑夜里,独自抚摸着不知在未来某天某个时刻会突然变得干桔和僵直的双腿,哀叹着未来的命运。
曾经,自已为那双钻石腿形和白皙的肌肤而自豪,现在,阿美却惶恐地发现自己曾经的骄傲正在一点点的变得干桔和瘦弱,或许不久后,就会成为双根麻杆一样的东西。或许不久后,某日某个时刻就会借着轮椅陪自己走完人生的旅途。
以前,阿美总是喜欢买裙子给自已,让自己穿在身上在人群中炫耀着昔日的曼妙和婀娜。现在,那些曾以拥有过的骄傲全变成了她不可碰触的伤痛,在梦境里,多次被惊醒,穿着镶嵌着碎花的裙子,风拂过的时候,裙摆飞扬,露出的是那残疾的部分与细小和瘦弱……
孤寂地静夜里,阿美痛心地用剪刀将那些她穿过和没穿过的裙子,忿忿而无情地一条条剪开,撕成条状与碎片,即而这样,并不能缓解她内心里的恐惧和凄悲,无声地哭泣,泪水悄然地顺着娇柔地脸颊一滴滴落下,落在丝藕般一样白嫩的手上,然后又滑落在那撕成碎片的裙布上,淡化了她的所有痛楚与忧伤。
梦醒来的时候,阿美依然在白天,在别人面前装出若无其事与安然的样子,恨自己伪装的虚伪和坚强。
与刚认识不久的男友分了手。虽然在心里很喜欢他,可自己又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来承载那因肌肉桔萎的时候还幻有奢望的爱情,便想:与其那个时候受到伤害不如早早了断的好。
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因腿部肌肉萎缩带来思想上的改变。恍悟间,阿美却发现了自己在逐渐成为角落里无人关注和怜惜的人。
公司里,大街上,曾经自己是一个焦点,追随其后的男人多如趋之若鹜,可是,现在呢?阿美总会觉得没人会注意自己的存在,也没人怜悯自己的痛楚,似乎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可怜虫,成了一个随风雨飘摆摇曳的孤苦伶仃的幽灵。
晚上下班的时候,心情郁闷而压抑,不想回家,一个人面对已知的未来,默黯神伤。蓦地,想去酒吧!想到那曾经厌恶的地方去放纵自己的灵魂。
温馨浪漫的酒吧,里面只亮着一盏顶灯,柔暗而昏黄,人很多,没有多余的座位,阿美只能委屈自己,在黑暗的角落里坐着,心想:这样也好,我不正与这样的环境相得益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