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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知己之音

偌大的配殿中,遍布书架乐器,比周勃墓配殿要宏伟个十数倍,面纱女子走至琴谱架上随意翻弄,赫见《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玄默》、《箕山操》、《神人畅》、《华胥引》、《南风畅》《猗兰》及《文王操》等早已失传或当世知名之作。

被困配殿良久,百思不得破阵的女子如获至宝,拿起《文王操》至乐器库,乐器林林种种,包罗万有,甚至有许多种从未见闻异国乐器。面纱女子心花怒放,显然已忘记自己身处凶险古墓。女子抚摸着一把十三弦怪琴,轻轻一提,却发现怪琴沉重无比,显然有百斤之中,拿起琴边放有一根千年亦未枯败的秀竹,竹上刻有一个“离”字。女子神色淡然,微微向怪琴一施礼,喃喃道:“想不到刺秦死士高渐离的离筑会埋葬于此。”

轻轻发下秀竹,往古琴堆走去,果见古代名琴就有三把,其一为周代名琴“号钟”,女子轻轻一弹,琴音却极为宏量,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震耳欲聋。女子见得如此名琴,心情却比琴音更加激荡。其二则是名琴“绕梁”,相传韩娥断钱粮无奈只得演奏卖唱,离去三日之久,琴音依然缠绕回荡在屋梁之间,令人难以忘怀的正是名琴“绕梁”。女子轻轻一弹,果见琴音阴柔婉约,单是一弹之音,便有凄婉之意,于这封闭石室中更是回荡不绝。

女子不再理会号钟绕梁,目光聚焦在一把断琴上,只见此琴居中折断,显然是人为硬物所致,七根琴弦亦是尽数被挑断。在这地下乐器宝库内,出现如此一把断琴,显然是极为怪异。女子抚摸断弦,忽然万籁俱寂,绕梁之音亦去之无踪。

但却有一把声音传来。“小娃儿,放手吧,此琴已再无人能奏。”女子一惊急退,发现断琴旁出现一个布衣男子虚影,该男子衣着朴素,平凡的相貌略带悲伤之情。只是轻轻抚摸着断琴,话毕更是叹息一声。

女子冷清问道:“你是谁?可是守墓人?”

男子却疑惑道:“守墓人?女娃儿,我不明白是什么?这里只是阎王的乐库,我自死后便被囚禁于此,良久以来,你便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了,大概是上天惩罚我不能守信吧。”

女子喃喃道”断琴,守信。”脑筋急转,想起了一个传说,讶然道:“你是钟子期?“

虚影疑惑片刻道:“嗯,这是我阳间的名字,你认识我?“

女子见得虚影并非什么凶灵恶鬼,乃是音乐界的知名人士,兴致勃勃道:“当然认识。伯牙石下遇子期,高山流水为知音。来年江口奏为卿,不见子期弦亦绝。伯牙绝弦的典故懂音律之人哪有不懂之理。“

虚影却急道:“你说什么?什么绝弦?“

女子亦是叹息一声,解释道:“你与伯牙相约来年中秋在汉阳江口相聚,伯牙如约而至,可怎么等也等不到你,于是伯牙便弹奏起高山流水召唤你出现,只是你始终没来,隔天伯牙问路过之人,方得知樵夫钟子期已不幸染病去世,于是伯牙便在你于江边的墓前,挑断琴弦,折断古琴。可惜这神器伏羲古琴,就如此陨落。“

虚影听闻却大哭泣道:“伯牙乃是当世名士,音律造诣无人能及,想不到却被我一个山野樵夫害其一生,我如何对得住知音,我如是对得住音律。“

女子一生尊贵,万千宠爱在一审,处事从不用自己担心,又岂懂安慰一个伤心的男人,望着痛哭流涕的钟子期,亦不知所措。忽然灵机一动,抄起书架上的《高山流水》埋头研究,良久之后,又走到断琴前,埋头苦干,片刻之后,竟把断琴已细绳绑好,又将琴弦根根绑上,虽然维修的手法极其粗陋。

女子却是颇为满意,与弦上一弹,怪异的却是并无琴声传出,反而是一阵真气波动,把女子弹开,然后琴弦尽断,琴身再折。

女子站起皱眉看着断琴与哭泣虚影,思索片刻,猛然解开身后包裹,席地而坐,凝神一弹,一声清脆琴音传来。

女子深呼吸一口气,闭目舒眉素手轻弹,竟是弹奏伯牙遇子期之曲《高山流水》。

起初,尚不熟练,琴声断断续续,好不难听。片刻后,渐入佳境,琴声稳重深沉,悠远而庄严。虚影男子竟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望着女子,须臾闭目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女子微微一笑,睁开眼睛,素手急弹,琴音宽远明亮,澎湃激昂。男子亦睁开眼睛,点头笑道:“壮哉,洋洋兮若江河!“

男子不再说话,女子亦纤手钟弹,一曲而尽,七根琴弦齐齐断开。虚影不复悲伤,只是在发呆。

女子此刻却道:“子期兄,在你眼里,伯牙何以为汝之知音?“

钟子期闭目叹息道:“虽不表言语不往书信,却懂我,懂你。约之必至,至之必悦。可我却不争气,辜负了伯牙。“

女子微笑道:“错了。只因一曲在,琴音起,你们便是知音。生死有别,音曲长流。一剑在手,谁不懂姬轩辕;忠义在心,谁不赞关云长;书卷郎口,谁不识孔仲尼:一琴一曲,伯牙子期又岂在生死。你们都错了,高山流水永远不会磨灭,惊世一曲只会流芳百世。今日你道出了我琴音之意,你便是我的知音,纵是你已死去千年又何妨?曲对了,你错了,伯牙错了,琴也断错了。“说话间,女子轻抚断弦,琴弦竟发出一声清脆低鸣。

钟子期如遭电击,竟又留下热泪,须臾哈哈笑道:“女娃儿,你对了,知音岂在生死。“说罢捧起断琴,虚影微微发出光芒,片刻凝聚,融入了断琴,两段琴身接口竟渐渐相连愈合,琴弦发出丝丝光亮,竟也重新连接。”此琴因我而断,自应由我而生,谢谢了,女娃儿。“虚影已消失无踪,神器伏羲琴缓缓落入面纱女子手中。

女子轻轻一弹,墓室墙壁上竟出现一道光门,女子对满室的乐器曲谱一施礼,走进了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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