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炎虽一时心急,但是暗感无奈,只能按部就班,找到离开的方法,才可脱得身子,去寻索馨嫣。
萧碧落见他如此,芳心也一时自苦,一个深情男子,为了喜欢的女子焦急如斯,即使性命垂垂之时也能坦然视之,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却变的魂不守舍,再不见一丝的镇定。
看着那男子,萧碧落暗暗自问,这世间之情究竟为何物?
真值得百世相守,三生苦恋吗?
也许真的值得,期许的,付出的,不就是为了万里晨光,御风弄影,耳鬓厮磨吗?
百世缘,三生恋,逐日破天一线牵。难道我萧碧落真的要跟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吗?
只感芳心苦苦缠绵,纠结悱恻。
墨炎是个急性子,对着蝶儿胡说八道开来:“蝶儿姑婆,你被困在这里也这么些年月了,漫长的都让您老人家急不可耐了,连我这卑劣的雄性动物都感兴趣,是有些饥不择食。快快告诉我那里寻那望生大法,我好早早习得,离开这个鬼地方,外边天大地大,雄性动物漫山遍野,你可吸个痛快。”
那蝶儿似乎也对这个傻里傻气的楞头小子兴趣浓厚,绕着墨炎飞舞了几圈,立在墨炎发髻之上,讪笑道:“如此把你吸成人干,也着实可惜,还得害的人家芳心自苦,暗自垂泪。罢了,就饶你胡说八道的大不敬之罪。一个姑婆也喊的开心,我就不和你计较啦!”
随即又郑重道:“这望生门是八极生门,想习得八极大法,必须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如果错了这个规律,所有习练的人不是癫狂痴呆,就是溃肚烂肠,或者暴体而亡,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继而道:“这望生大法虽然只区区数十字,但是意义繁复,所含横贯天宇,纵传亿万载,从天地始有物,脱离混沌那一刻,这望生大法就是俗世不变的真言,所谓望生只一‘心’字。”
“心乃是所有生物生存的本源,一张一弛不止提供身体内各项活动的原动力,维持生存机能。同时心也是万源归流之地,百态唯心,可容万物,浩瀚入海,江流归心。天朗月明,辰星归心。芸芸众生,蝼蚁归心。山川原野,草蚕归心。大至乾坤天罡,九转太极,小至蜉蝣尘埃,砾石鸿毛。无不有心,心之所向,世事之所趋。泰然素心,鸿达野心;苟且凡心,圣人仙心;鸿蒙圣心,魔物残心。心如此,智者自知。恒无是,终不持。心旷辽,容纳凡尘,仙有道,魔自存。八极修身,魂归冥冥,玲珑巧心,由此终成。”
那蝶儿朗朗背来,犹如读诗一般,声音清甜,醉人不知。
墨炎静心细思,不觉沉入心海,那里潋滟无波涛,至静若瀚海,似动却是静,若静一如动。
立身另外一个世界,天地一片苍白,迷茫不见五指。墨炎孤独的前行着,恍如整个世间唯独他一人。
偶然这里刮起一阵清风,拂过脸颊,墨炎瞬时激动异常,欣喜呼唤道:“风儿,请你留下,我一人孤寂难耐,需要你的陪伴。”
那清风却不理会,急冲冲的渐渐走远,孤寂迷茫的回应道:“我有我的前途,不能为你做一刻停留,你有你的人生,如果注定孤独,你也只好安然享受。”
墨炎一时自苦,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雀跃喜道:“这个俗事之中,有些东西终究不该是属于我的,那何必再做强求,就让它如同这清风一般,吹过旷野,远遁他乡吧!孤独也好,寂寥也好。身即在凡尘,终归惹尘埃。”墨炎仰头大笑,声音自苦但不彷徨,那是对另外一个征程的踏足,对别的期许的承诺。
萧碧落一时也无法领略要法,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沉入懵懂的男子。见那男子脸上一时凄苦,一时欢愉,萧碧落暗暗心惊,想这男子莫不是只听一遍心法口诀便会领略要义吧!那总是强过自己许多!
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萧碧落此时才是最为迷茫的一刻。
那蝶儿看着墨炎渐渐变的葱绿的身体,开心的绕着墨炎周身旋转着,还不时轻声低唱:“风归无痕,情归黄尘,落地生花为伊人。卑微踽踽,芒草刺心,慰籍残心怨无心。”
萧碧落听得那歌声,竟哽咽起来,虽是欢颜歌声,但是透出的却是无尽的悲凉和凄苦。
在另外一个世界,天地一片葱茏,芦草结花红,秀川连翠柳,疑是天盖地,地包天,万物苍生寄予怀。却是尘无尘,土无土,只遗一片寡绿洲。
墨炎继续前行着,孤独为伴,寂寞为邻。
百草凄凄,互诉悲歌。只听一株三叶草对一株七色花怨恨道:“我只生三叶,遍体一身绿。奈何你却七瓣长,片片缤纷叶叶香。”
墨炎瞧得这草儿也会说话,一时好奇,驻足细听。
却听那七色花无奈道:“三叶草兄莫嫉妒,七色妹妹也幽怨。身着七彩飞凤服,光彩夺目喜怜见。你却不知晓,七色彩光七色素,为求七彩阳光照,妹妹早起三四点,暮息七八时,光照不足还自憾,顾影自怜无人问。你那三叶生的巧,一展便可睡到老,轻松惬意自在活,哪管人间百事啸。”
墨炎听得仔细。插口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争得头来,三色花毕竟色彩丰富了,但是也比之七色少了许多光彩。七叶草生的繁杂,反而互相叠盖,遮挡了日光,缺少光照,也会渐渐的死去,如此不是得不偿失吗?万物如此生长,必有其不变的至理,你二草何必争这个长短呢?”话语间身体变的金黄,犹如一尊神佛。
那俩株花草兄妹听得墨炎如此说,一瞬也竟明了,相谐和睦,生的活泼。
墨炎继续前行着,满足释怀,强求添怨。
不远处,出现一洼水塘,溏中鱼儿写意的摆尾迤逦徜徉。近处一只田鸡痴痴的望着水间自语道:“这水本是死水,自从水中有了鱼儿的那天,这水竟然也活了过来,绕着一个小溏欢快流淌着,就好似不知疲惫一般。这到底是为何呢?”
溏中游鱼见得田鸡不解,轻声唤道:“入得水中,你才能明白一切。水儿因为我们的存在才变的鲜活,他不停歇的流动着是让我们明白,不止是我们离不开他,而且他也离不开我们,即使我们有泪,也是流淌在他的心间。这是相依相偎的眷恋啊!”
见那水波跳跃着,欢快的抚慰着鱼儿,柔声道:“有你入怀的那一天我才明了,原来我也能如此鲜活的生存。”
那田鸡听得如此话语,也不再做顾盼,纵身入水,波光涟漪,碧水浸体,舒爽异常。
墨炎深情凝望前方,轻声道:“原来世间总有那么些人,注定了这鱼水深情,一生不离不弃,白头到老。如果我是水,那入水之鱼该是谁呢?”冥冥之中,内心纠结着的女子竟一个也再记不清楚。
一朵幻似烟花,红若焰火,璀璨般开在天际,只短暂一瞬,便归尘埃。
一朵犹如空谷幽兰,灵心慧质,好似默默的哽咽低吟道:“傻瓜,跟着你即是死了我也情愿。”
还有一朵,通体碧蓝,就如天上的一株仙草,长在饱经风霜的悬崖峭壁之上,任凭自己如何努力,终究也够不到分毫。
墨炎继续前行着,皓首穷思,辗转反复。
萧碧落见得男子身体颜色转而由金黄变得火红,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竟有些焦急的伸手去碰,但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灼热。
那彩蝶兀自吟唱着:“百世三生,难休共枕席。痴也好,惶也罢,沧流云荒未变色,芸芸众生记炎皇。虽出生赴死只为情,何奈随性可奈何,堕入凡尘归凡流。落拓不羁终一生,痴情多情寡残生。”
那歌声慢慢变的凄凉,像一个咒语一般,猛击着萧碧落的心扉,冥冥之中,她听得那是对这个男子一生的写照,难道与那“赴沧流,济云荒,除妖磨灭终相伴”也要违背吗?
到头来,这个男子还是要孤苦一人?
萧碧落一时也迷茫凄苦,暗自忧伤起来,不知是为眼前男子,还是为了自己。
彩蝶落到萧碧落肩头,扑闪着翅膀,认真的盯着眼前女子,轻声道:“这是他注定的命运,如若想有所改变,就全凭他个人造化,如今我已泄露了八极始祖的箴言,只念你勿要言传,铭记在心,如果有机会,还可助他一臂之力。”
萧碧落轻轻的点点了臻首,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男子。
墨炎继续前行着,忽然眼前出现一座大城,城门巍峨,高高的写着圣京二字,墨炎暗自揣摩,怎会无端来到这天下第一城呢?
一时也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随着各色人流,涌入城门。
见得前方不远处,一群人正围着什么新鲜事儿观看着。
墨炎也感好奇,独自帖了上去。
人群中,俩个壮硕的男子正照着一个年轻男子痛殴着,一个老妇跪坐在边上,一直哀求着。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有麻木欣赏的,也有厉色批判的,还有幸灾乐祸窃喜的。
只听那妇人哭着哀求道:“俩位大爷饶了他吧!我这个混账儿子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有点钱就要来赌。欠下你们的帐,老太婆我还还不行吗?打死他你们也拿不回那些钱啊。”
那老妇一边哀求,一边磕头,前额都有丝丝血迹印了出来。
边上围观众人看着不忍,一个中年妇人低声劝道:“六婆,你这般是何苦呢?这次你帮着还了钱,下一刻他就会对你拳打脚踢,这样的儿子死了干净。”
众人也七嘴八舌的帮腔,似是狠极那可恶男子。见那地上男子一副猥琐样貌,挨着打,还在寻着是何人骂他,要把那些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的人记个清楚,稍后好找他们算帐。
那老妇凄苦的望着儿子,壮硕汉子也停下拳脚,接过老妇手中钱袋,掂量了下,狠声道:“你个破落子,脸皮都赶上城墙厚了,你母亲如此待你,你还不知悔改,真是猪狗不如。今次饶了你,下次再来,赌场的门还是一样照开不误,输了没钱给不要怪哥们儿要你的命。”
言罢,那俩个壮硕汉子扬长而去,围观众人也摇头离去,如此场景他们似也见过多次,也见怪不怪了。
老妇抱着挨打汉子,抽泣着。
那汉子恶声呵斥道:“哭、哭、哭,你哭个没完,我还没死呢!等死了你再哭吧!”
随即艰难起身,那老妇上前搀扶,也被一把推开,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墨炎急忙上前扶持,触碰到的如同空气一般,波纹散开,一切都消失不见。
无奈站立,茫然四顾,那还看得到半个人影。
一时记忆潮涌,陈年旧事浮出心海。
是谁在灯下为自己一针一线的缝制衣服?
是谁在每个夜晚静立窗前,等着自己熟睡之后才缓缓离开?
又是谁在自己远赴唐国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母亲把最珍贵的相思红泪系在自己颈上,妹妹抱着灵犀小兽暗自垂泪,父亲虽不言语,但是满眼的尽是不舍。
是了,这世间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对待子辈的,为了子女可以不辞辛劳的负累一生,即使儿子再不堪,但也终究是儿子,那份爱一成不变,厚重久远。
墨炎却不知道,自己此时全身蔚蓝,与海天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