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初生的阳光似乎都驱不走弥留的微寒,殿上众人都不言语。静静的听着老人讲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但是事实如此,真相永远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一边的墨冰已经在开始默默的抽泣了,高耸的肩膀一阵阵的颤抖着。身边的宛国女子把自己疼爱的女儿揽到身边,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
其他众人也都默不作声,巫师会的几个红袍巫师也不敢言语,虽然他们不能确定袍子里的老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方面叱咤风云的墨晶,但是他们觉得应该差不了。这么多年,发生在北蛮的离奇怪事太多,只要巫师会做出了出格的事情,总会被神秘的人物一顿报复。一直以来,他们以为是外部势力,但是马上又都一一否定了。当世高手,数得上数的也就那几位,不留痕迹,来去如风,让他们狮牙会都无可奈何的人物,这个世上好像并不多,除非这人有神鬼之力。现在似乎一切都想通了。
大荒流年北蛮历星火一年,尔曼家的第七位皇帝继位第二年,因巫师会拥立有功,长老会被全面打压,长老会眼看着就要被连根拔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势力,以一人之力,将狮牙会四大卫所将军的头颅尽数摘去,以示惩戒。一贯作威作福欺压民众的众巫师会成员变得噤若寒蝉,时隔几日,巫师会大祭司亲自出来道歉,将世俗权利尽数返还长老会,治民统军的权利归还王庭,左右二相正式被设立,不得不说是现在局面开启的一件大事。
这里需要了解的是北蛮国的政权机构设置。北蛮国虽然在学习先进政权的权利配套机构,但是在实质上又不像大陆上最先进的宛国所设立的三省六道十七州的权利机构设置,最主要是由于北蛮尔曼的第一任君王便是以神权立国的,他崇尚狼神,信奉鬼神之力,整个北蛮国臣民,既是他的信徒,也是他的子民,所以巫师会的领导机构是由代表着整个蛮族信仰的机构选拔出来的,势力之庞大,影响之广泛在北蛮国可以一手遮天。所以大祭祀的人选从来都不会旁落,知道现在还是有着自己的护法军团‘狮牙会’,都是从各族的狂热分子中选拔出来青年组成,系统的训练,擅长作战和刺杀,实力之强实属罕见。不得不说这一任的大祭司确实是一个治军奇才。
当年的无头公案,现在再去看,似乎就说得通了。
更始二十七年,蛮帝冰皇尔曼·泓晔东巡,在中州遭到叛军伏击身亡,蛮国一时烽烟四起,王庭也被中州军占领,尔曼王族被诛杀殆尽,一时北国混乱,各路叛王都想趁着这个机会争霸多摩草原,一举问鼎这片大陆。可是奇怪的是,各路叛将相继臣服,新帝在沧流江畔被拥立登位,各部叛将自动削去王位,以部落的首领接受一个女人的领导,不就攻下中州军把持的王庭。那个女人就是现在的王后,而蛮帝就是现在的尔曼·辰谕,当时还尚在襁褓之中。也是注定尔曼王朝气数未尽,冰帝东游,在靠近东部澜海的一个部族宠幸的一个女子,在回归途中生下了现在的蛮帝。本以为也要成了刀下鬼,不想被人救走,而现在的大长老就是当时临危受命的人。至于是谁救了这对母子,现在还是个迷。根据后来的现场勘验,死在那次叛乱里的人还有大批的宛国高手,凭借当时的冰帝卫队,被全灭也就说得过去了。何况当时的冰帝已经是蛮国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尽然连逃命都办不到。一对母子手无缚鸡之力,都可以逃出来一定是有高人相助,按道理这么大的功劳肯定会得到莫大的好处,奇怪的是当时的人并没有站出来,只是听说,那人一身黑袍,声音沙哑难听,仿若厉鬼。被蛮国民众传的神乎其神,一种说法是狼神现世,还有一种说法是龙阳相再生……
后来的蛮国开始了漫长的修养生息,也算国泰民安。但是和宛国的梁子越结越深,尔曼·辰谕在成长的过程中也被灌输了太多的仇恨。
如今想到种种过往,一切似乎都和理了。尔曼·辰谕换了一个姿势,单手扶着额头,静静的听着。
只见老人继续道:“那天的岐黄节大典,我就站在王上身边,峰下万民跪拜的场面何其壮观,百姓对我的爱戴也令我感动,但是无耻的大巫师连那些无辜的百姓都要利用。记得当时万民跪谢王恩的时候高呼王上万岁,还递交万民册请求为我立像。我已经是巫师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不把我拔掉他们绝不会商罢甘休的。那一天,我只是默默的陪着北离,对周围的事情一概不顾。王看我的眼神也已冰冷。当时我未注意到,在王的眼睛里已经透出了决绝之意。”老人顿了顿,接着陷入了沉思。
黑姑族向来都是蛮国各族里的大族,从小便会有一批精干的子弟被选入王宫陪王子读书习武,而墨晶做为墨家族长的儿子,自然不会错过。王上作为质子被派往唐国的时候,墨晶是唯一随行的那个人。
在南唐国做质子的那些年月里,是俩个年轻人最快乐的年月。
因为墨晶天生的灵秀和绝佳的智慧博得了王子莫大的好感,俩人在那段日子里同被而眠,同座就餐。每每谈天说地直到深夜,互相述说各自的秘密和大志,因王子长墨晶二岁,因而二人在私下里以兄弟相称,墨晶直到此刻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岐虻的那段誓言‘你我兄弟情重,愿结同生共死之志,祸福共享之情’现在想来那是何其遥远的故事啊!
老人摇摇头漠然道:“世事无常,那一夜王未同我说过一句话就决定了要处死我。王告诉我,北离已经是他的妃。当时的我只觉得天都塌了,我只离开三个月。一切都变了,我这么拼搏还有何意义?我在席间直指王拆散我和北离,直指王不顾念恩情夺人所爱。聪明的北离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一切呢?她的屈从都是为了我,和王斗,我凭什么?但北离只是看着我低低的抽泣。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惊诧了,但是好事之人却高兴的笑了,笑的像魔鬼一般,因为他们的险恶用心就要达成了。他们看着我的时仿佛看到的是一个死人。后来,我因为喝了酒水昏厥过去而早早的被抬着离开了酒席。那夜夜风清冷异常,我醉的快,酒意散的也快,我想要个答案,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是真实的。我痛苦我悲伤,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我最敬重的兄弟,他们怎可同时负我?事情如此诡异。我不甘心,我需要问个究竟。晚间夜很深的时候,北离用子母隐身虫来传讯与我,让我早早逃脱,并且把母虫看到的影像通过子虫也给我传了过来。运炁打开那子虫传递的影像,我首先看到的便是我日夜思念的女子,此刻,她距离我是那么的接近,我用手去触碰她,但是一切都是一个景象的映射。影像里看到的是大王和大巫师,北离只身藏在屏风后面,细听里面大王和大巫师的谈话,目虫发着细微的光,正在把一切记忆下来。”老人似乎不太愿意再回忆那些愁情往事,伸手入怀,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盒子,揭开盒盖,里面是一只通体晶莹的小虫。
老人转向众人道:“这是子母隐身虫的子虫,相信在此各位都听说过,它是出自南夷的一种蛊虫,是死物。它的作用就是使用者行炁后,记录一次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而后母虫自动消散,只剩下这子虫。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出来澄清,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从中看到最真实的北离,这一等就是一百年,尽管那只是镜花水月的倒影。但在这个影像里,北离是最真实的,她会动,会真情流露。好了,在此我要放出影像,希望大家看个真切。”说罢,老人把那子虫放在手上,轻轻吹口气,然后念了一段咒语。
猛然,空中像水波一般浮动了起来,慢慢变的真实。首先进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只闪闪发亮的虫,那虫不大,只比老人手里的那只微小一点。继而所有人看到的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看她的面容总有一种虚无缥缈捕捉不到的朦胧之感。
正当众人为那女子的美陶醉的时候,景象一闪,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俩个男子,一个年纪青壮,穿着蛮族大帝特有的服饰,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另外一个男人五十有余,一身红袍,头戴羊角冠,面容白的惨淡。
这时只听那个年长的红衣男人道:“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正是个好机会,墨晶虽说万民爱戴,但是他当庭直指大王的过错是大逆不道的,大王由此来惩治他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青年男子犹豫了一会,沉声道:“你难道真以为我不想让他死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爱北离我也爱,他凭什么与我争,我要他死,怪就怪那个女人吧!怪她的心不属于我,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也许我们真的是好兄弟。只有除去了他北离才能死心踏地的对我。”那男子憧憬着,开怀的笑着。似乎看到了心爱的女子依偎在他的怀里,正宠溺的要求他的临幸呢!
只听那红衣男子道:“我也是急王之所急,当属下的本该为王分忧。那酒中已有失心散,他的灵体已经被封,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红衣男子阴恻恻的笑着。
那青年男子叹气道:“如此就这样了,墨晶,委屈你了。”随后吩咐那红衣中年男子:“此时不可太过明目张胆,别落下我争女人害贤能的口实,怎么做你明白的。”
随着那男子说完,那影像慢慢变的稀薄,一闪消失不见。
殿中众人无不震惊,当时发生的事还是令很多同情之人伤感的。一时间殿中长吁短叹之声迭起。
尔曼辰谕对他的先辈的做法嗤之以鼻,对着黑衣老者嚷嚷道:“孤要听,继续把你后来的遭遇说说,我的祖辈对不起你们,今生我来偿还。你为何藏在斗篷之下,可否真面目示人?”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难听至极,殿中众人捂耳相待。似乎那是老人对他人生控诉最大的发泄。
老人脱下头上的黑帽,取下面罩。看到此情景的人无不震惊,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呢,甚至有些女子当众作呕起来。满是毒疮的面孔还渗出着红黄色的脓血,那样子就像来自九幽的恶魔。
老人缓缓道,也不再去看众人“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百般折磨,万般对待。”
正坐的尔曼辰谕刚被吓的不轻,看那容貌,一定是经历了非人的对待,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呢。
老人接着道:“他们把我关起来之后给我喂食了几百种毒药,可能是我老小子天生命贱,没地方愿意收留,后来正赶上百姓和一些部族我为求情,长老会也被迫出面来彻查我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毒药的药性发作起来,我满身都是毒疮。巫师们怎还敢把我放将出去呢?所以他们又演了一出丑剧,险恶的他们用毒药毒死了蓝颜族一族,蓝颜族本来就与狮牙会不睦,也该他们撞到。被毒死的蓝颜族人的死相与患瘟疫而死的人的样子颇为相似,巫师们就散播谣言说那是狼神愤怒了,以往每年因为过不了冬季而死的人上万有余,蛮人都把这当作正常之事,那些死去之人是被母神挑了去伺奉她了,他们不是死了而是在另外个世界活的更加幸福。但是因为我引进了培植方法救活了如此多人,他们便借口说是我的作为使狼神降下这场瘟疫的,狼神身边供奉减少,所以她要带走更多的生命。笃信鬼神且害怕瘟疫的蛮民都相信了巫师们的鬼话,而且当我被带到刑场的时候也是如患疫病之人相同。蛮民们沸腾了,他们喊着要烧死我,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仇恨的神色,那一刻,我的心死了一般,唯一所想的就只有北离了。”老人一一道来,在场的人都唏嘘不已。
墨炎痛极高声道:“简直荒谬至极,那帮该死的东西,你为他们的生存忙碌,他们却那么愚昧。简直该死。”墨炎仿佛也看到了当时那个场面,一群嗜血的蛮民幸灾乐祸的看着拯救他们的恶人在烈火中挣扎。
蛮王也道:“确实愚昧,如今我们生活的不是很好吗?龙阳相当年的功绩一直延续到今和以后的相当漫长的日子里,只要北陆有蛮民的一天,我们都会记得你的深情的。”话语真实质朴,完全发至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