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心里的情绪缓和了下来,过去的终归已经过去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苟且。艰难地爬了起来,衣服和泥巴搅和在一起,紧紧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我该为下一步的生活做打算了,周围愈发的黑,这个世界还正常的时候我都没有胆量孤身在空旷的地方逗留,更何况末世呢?我决定找一个封闭的,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毕竟夜晚会暴露我所有的弱点。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五点或者是六点吧,起码我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用以寻找避难所,但是去哪里却成了问题。慢慢踱到了湖边,看着湖泊里猩红的湖水,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死鱼,苍蝇毫不客气地趴在上面吮吸着它们的尸体。目光越过这一片凄惨,我望向了家的方向,就这么决定了,我要回家。
纵然雨下得很大,可是城市中依然闪着火光,正好给我提供了光亮可以摸索回去。我害怕,害怕必然要面对的丧尸们,可是别无选择,父母现在怎么样了?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不得不怀疑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也许向来坚强的父母此时和我一样存活了下来,也在决定着如何来与我会和;或许有某颗陨石直接砸向了我的家,他们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亦或者,他们还“活着”……我不敢去想了。
矛盾在心里激化,我实在不愿意去面对现实,可是我答应过步彬的。那么,走吧!
我像一只猫一样溜出了公园,此刻我不得不庆幸城市绿化良好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回家的路两旁有着宽敞的绿化带,有着泥巴和树木的掩护,我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行踪。快速移动步伐的同时,我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此时的街道也俨然是一派在游戏里才会看到的景象,破败,充满死亡。
丧尸们果然没有涉足绿化带中,我异常顺利的向家跑去,就在即将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停下来了。
有人试图开车逃离绝境,显然他们失败了,七八辆,或者更多汽车撞在了一起,汽油相互交融,共同燃起一片火海,连雨水都不能浇灭。在摇曳的火光下,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我知道我没有看错,因为两个与我相伴了十八年的身影哪怕在漆黑的夜色里我也能一眼辨认出来,更何况现在还有火光的照明。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接受这个事实,可是除非亲眼看到我永远不会放弃,于是上天满足了我,他让我目睹了一切。我的父母此刻离我那么的近,只是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然而,又是那么的远,存在于同一个空间的我们,却永远去了不同的世界。
我失去了最后的后盾,是时候离开了,可是我不忍心我的父母变成那样,如果继续游戏上的逻辑的话,会有政府的特种兵来像宰杀瘟鸡一样杀了他们,毫无人性,更糟糕的是在那之前也许他们还要忍受长久的痛苦。没有人说过丧尸是没有感觉的啊,受伤了他们会不会也很痛苦,只是没有能力表露出来,我怎能将我的父母弃之不顾。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了出来——结束他们的痛苦。可是这个想法在刚刚冒出来的时候就被我强行压了下去,畜生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吧。可是他们已经死了,这也是我心知肚明的一点,只是结束他们的痛苦,这也算尽了子女的义务吧。
或许杀掉一个丧失很简单呢,找一个尖锐的物体向着他们的脑干刺去,破坏里面的神经,这么多年无论是电影还是游戏都是这个逻辑,那他必然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今天彻彻底底处在一部灾难大片里,场景是末日,人物是僵尸,我只需要遵循着电影的规则就可以了。
懦弱的我终归没有下手,我跑了,抛弃了他们,顺着没有尽头的街道一路向前。我本已经说服了自己,可是当悄悄绕道他们旁边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的脸,泪痕干涸在上面,眼睛透出的分明是哀伤,可是面部表情却是如此的狰狞,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是我的父母呢,它们根本不配当,只是两只怪物而已,怪物!
此时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街上伸手不见五指。就像是和自己赌气一般,我没有再躲进绿化带,而是撒开腿直接在四处都潜藏着危险的大路上跑着。多亏了倾盆的大雨,多亏了浓稠的夜色,我竟然始终没有遭到丧尸的围攻,一个在发脾气的小女孩,却偏偏挑错了时间和地点,看来死神今天的收获甚是丰盛,没多余的精力理睬我了。
可是我的体力终归是有极限的,再加上满身的伤口没有处理,细菌全部钻进了身体内部,这下可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似触到了一个火炉一般。然而我却感觉好冷啊,手冻的直打哆嗦,眼皮耷拉了下来,告诉大脑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真渴望此时能有一张温暖的床,那样我就可以脱掉身上早已湿透的校服,钻进暖和的被窝中,软绵绵的进入梦乡,爸爸妈妈会给我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玉米粥……爸爸妈妈,我几乎已经闭上了的眼睛猛地睁开,周围没有温暖,没有光明,种种现实在嘲笑我,此时在天地之间,也许只有死去的丧尸才是最幸福的吧。
我想我的脑子此时已经烧糊涂了,远远的地方似乎有两道耀眼的光芒,白色的甚是刺眼,天堂在向我招手吗?是的,光离我越来越近了,可是哪里似乎又有些不对劲,天堂的光芒怎么会那么像汽车的远光灯。靠近了,我听到了来自于人类的声音,虽然只是大半天没有听见,可是我却如此的想念。光束照在了我的脸上,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什么人,是普通的和我一样的逃亡者,还是政府的特种部队,这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对方是人类,不会吃了我,更重要的就是,也许我得救了。
想到此,我微微的笑了,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