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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很抱歉,其实我也不愿意的。”卷帘说。

“没什么可道歉的……那又不是我?”

“从天神变成吃人的妖怪,你就满足了吗?”唐僧问。

“这里也挺好。不用每天早那么早,也不用整天像个木头那样站在门帘旁,其实我很开心。”沙僧笑了:“也许这就是你们常说的知足常乐吧……”

“你的琉璃盏拼的怎么样?”

“还差五片了!我就要回天庭了你知不知道?”

卷帘忽然既兴奋又小心翼翼的掏出琉璃盏给唐僧看,像在展示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

“对了,你离不开这,不可能搜集到这么多碎片的,毕竟碎片不会只落在流沙河。”

卷帘点头。

“那这些碎片是从哪来的?”

“我有这个。”

沙河开始颤动,一具具骨骸从河里翻动出来,他们如同行尸走***无目行走在沙河上,身上流淌着流沙,像是一层层泥浆。

“我喊他们去世界各地去找,碎片,还有你。”卷帘说。

“这可不好,你这是投机取巧,玉帝罚你搜集碎片,可不是喊你去当工头的。”唐僧望着那群骨骸:“他们死了?”

“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死吗?”

“因为和你搭话?”

“是。”

唐僧看见那些沙人全都聚集过来,把他们包围在中心,密不透风,正虎视眈眈的死盯着师徒三人。

“说翻脸就翻脸,脾气这么差,难怪你被罚到这。”唐僧望着他。

“那些人都是曾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穿越这片沙漠。”卷帘说,“可你知道,他们最后都死在了路上。”

“你好像很欣赏他们的勇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开个后门?毕竟你是这片沙漠的主人。指引他们找到出路应该不难。”

帘冷笑:“曾经有一位龙王也想私自篡改降雨水量……后来你猜怎么着?”

卷帘指了指挂在胸前的骷髅项链。

“或许我们也会死在路上。”唐僧说。

“那是你们,不是我。”沙僧望着他:“我把那些死在沙漠里的旅行者称作梦旅人……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有诗意?”

“……梦旅人?在我们大唐,那是疯子的意思。”

“他们想要来超越常理,本来就是疯了。”卷帘说,“为什么总有人妄图挑战天意呢?”

“听起来很卑微……”

“是的,所有梦想都是卑微的。”卷帘说,“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追求自己心中所想,所以那种东西被他们称为‘梦’,因为它真的只有在梦里才会实现……而那些真正强大的人,只需要去‘想’,自然有人替他们办事……”

“你是在影射我吗?徒弟说师傅坏话,这可是大逆不道哟?”

“你看到我的项链了么?”卷帘忽然笑了。

“看到了,怎么了?这有什么意义么?”

“很有意义,这是一种纪念。”

“纪念什么?”

“纪念众神们又长寿了一千年。”

唐僧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真的要去西天?”卷帘望向他。

“是的,我要去。”

“即使那里一片虚无?即使那里什么也得不到?”

“对,因为我就是要去证明:那里什么也得不到。”

卷帘愣住了。

良久,他才回过神。恨恨的说:

“与其死在西天,不如死在这里,还能给我增加点功德分,给我上!”

骨骸们一拥而上。

猴哥冷笑一声,铁棒抡起一圈,转眼所有沙子都溃散了。

再回头卷帘已经跪在了地上。

“请带我一起上路吧。”他说。

“为什么?”唐僧问。

“玉帝罚我在流沙河待了五百年,这五百年我一直想一直想:我究竟错在了哪里?”

“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唐僧望着他。

“于是后来我终于找到答案了。”卷帘望着怀里的琉璃盏,“既然天庭永远是对的,而天庭又处罚了我,那么我就一定是错的。”

“你……”

“所以我要赎罪,我要按照菩萨的吩咐在这里等你。”

“然后吃了我?”

“对,之前都是这么做的,可是这一世有些不同,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按照众神的旨意做事却什么也得不到,我不明白那群追求梦想的旅人为什么宁可死在沙漠里也不愿放弃,直到我看见那件东西……”

“什么东西?”

“那个金箍。”卷帘伸出手。“你肯定还剩下一个。”

那是世间的珍宝,它能让人忘却一切痛苦与烦恼,忘记过去一切情与恨,心中只剩下平静与虚空。

“可我为什么要给你?或许我可以再去抓一只猴子,你知道的,对于我来说,这样更安全的一点。”

“那你要怎么做……”

“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答上来,我就把它给你,如何?”

“你问吧。”卷帘说。

于是唐僧说:“卷帘,你知道什么是梦想吗?”

“我……”

什么是梦想。

卷帘的眼中绽放出希冀的光。

“从前的我只追求着眼前的生活,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宁可背负天神的诅咒也要在世间颠沛流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宁可放弃天神的身份也要追寻幸福……不过这五百年,我也有点明白了,所谓梦想,那是天神们所没有的东西,所以凡人们渴求,期望得到它,而它……在我看到第一个朝着故乡倒下的旅人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梦想,虽然有些不全面,可我多少,也成为了有梦想有寄托的人……我……”

他忽然停住了。

金箍已经套到了他的头上。

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渐渐消失了,可他的嘴角,开始慢慢往上翘。

最后形成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已忘却了一切烦恼。

“我想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了。”他说。“我已没了梦想,可为什么还是如此幸福?”

“因为他们都是骗人的。”唐僧欣慰的笑了。

流沙河的波涛平息了,它以开始渐渐凝滞,变成一片真正的沙漠。以后路过这里的人,再也不会相信沙子也曾流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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